第106节
  似锦整整花了两日时间,这才把所有衣料裁剪完毕,便趁热打铁,开始缝制中衣。
  先前她给小凤凰的白绫中衣,都不怎么绣花,这次似锦做活时,一抬头看到的就是窗外庭院中郁郁葱葱的花木,心情舒畅得很,便在每件中衣的内层衣摆处绣上些藤蔓,这些藤蔓细看的话,其实是花体的“小凤凰”三个字,因为在内层衣摆处,也只有林岐自己能看到,也不显得花里胡哨。
  似锦正拿着绣绷在绣花,韩贞和王菁约着一起来看她了。
  随同韩贞和王菁一起来的,是韩贞送来的一篓桑葚和一篓樱桃。
  韩贞笑着道:“我娘给我买了几个陪嫁庄子,其中有一个就在中牟县杏花营,那里是黄河故道,全是沙土地,种出的水果特别甜,昨日庄头送了些桑葚和樱桃,我尝了尝,觉得挺甜,就让人给你和王菁一人送一些尝尝。”
  似锦谢了韩贞,命丫鬟各洗了些,用水晶盘盛了送过来。
  这些桑葚和樱桃都是酸中带甜,味道新鲜,似锦便吩咐素心:“你把这些分一分,给父亲、母亲和两个妹妹各送些过去。”
  素心答应了一声。
  似锦想起来韩家的二妞,又吩咐道:“给韩妈妈的孙女也送些,小孩子爱吃酸酸甜甜的物件。”
  素心笑着答应了下来,自去安排分派。
  似锦、韩贞和王菁在西暗间书房后窗前的贵妃榻上坐定,吃着水果聊着天,后窗开着,带着蔷薇花香的微风轻轻吹进来,煞是舒畅。
  聊了一会儿,似锦想起自己从库房里拿回来的那一锦匣的翡翠小物件,忙起身去卧室拿了过来,打开让王菁和韩贞看:“你们一人挑几个,我瞧着水头不错。”
  王菁选了一枚翡翠指环和一对翡翠坠子。
  韩贞选了一串翡翠珠子,预备串成手串戴。
  似锦也颇有兴致,选了一对翡翠珠,预备用银线穿了做耳坠。
  她又选出两枚翡翠指环,预备等会儿去惠畅堂时,送给倩兮和盼兮。
  韩贞很爱热闹,忽然提议道:“今天不冷不热的,天气甚好,咱们去碧漪园看望崇宁公主和樱儿吧!”
  似锦也甚是想念肥白可爱的小樱儿,自然也赞同了。
  王菁也想念在碧漪湖上泛舟的感觉,三个人一拍即合,便不再拖延,一起起身。
  王菁和韩贞陪着似锦去向周夫人请示,顺便也给周夫人请安。
  三人专门走树荫下,穿过角门进了东府,往惠畅堂去了。
  周夫人正在正房明间陪着吏部侍郎陈大人的夫人说话,听了通禀,含笑道:“请她们进来吧!”
  似锦与韩贞王菁一起走了进来,三人齐齐屈膝行礼。
  周夫人给她们引荐了陈夫人:“这是吏部陈大人的夫人。”
  似锦三人又见了礼。
  陈夫人见似锦生得白皙甜美,韩贞俏丽婀娜,王菁温柔清秀,也喜欢得很,细细问她们喜不喜欢做女红,有没有读书什么的。
  待陈夫人问完,似锦这才趁机和周夫人说了想要和韩贞王菁一起去碧漪园看望公主的事。
  周夫人沉吟了一下,道:“戴先生今日有事出去了,倩兮和盼兮不用上课,正闷在屋子里,不如让她俩也跟着你们去散散心。”
  似锦很喜欢倩兮和盼兮两个妹妹,满口答应了下来:“母亲,倩兮和盼兮能去的话,就更热闹了。”
  半个时辰后,五个女孩子乘了马车,出城而去。
  今日虽是夏日,但天气凉爽,城外十里原樱桃林的樱桃成熟,游人如织,大道上人来车往,熙熙攘攘。
  似锦她们乘坐的马车在车流人流中行驶得很慢。
  韩贞有些着急,把车帘掀开一条缝往外看,还让挨着她坐的似锦一起看:“似锦,你看那小两口!呀,还真是天生一对!”
  似锦凑过去看,却见路边有一对少年夫妻正在说话,男的身材高大英挺,浓眉大眼,五官颇为英俊,女的小巧玲珑五官秀美,腹部已经隆起——正是孙清泉与小刘氏。
  小刘氏手里擎着一支莲花,正仰首与孙清泉撒娇,甚是娇美。
  孙清泉笑容灿烂,眼中满是欢喜。
  韩贞感叹道:“像这样子,郎才女貌夫妻恩爱,却是荣华富贵换不来的呀!”
  似锦没有说话,心中感慨万千。
  孙浴泉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到头来都是为孙清泉和小刘氏做嫁衣裳,成全了孙清泉和小刘氏这对小鸳鸯......
  到了下午,天气一下子热了起来。
  碧漪园因在湖边,凉爽得很,崇宁公主爱热闹好朋友,再加上驸马许雁回去甘州了,便把似锦五个人都留了下来,在她这里消暑度夏。
  似锦很喜欢许樱这小婴儿,天天抱着许樱玩。
  崇宁公主见她如此喜欢许樱,当即命叶韶红进宫去见许皇后:“你就禀报母后,说我这里有人想看小凤凰小时候的画像。”
  叶韶红会意,领命去了。
  崇宁公主笑着和似锦说道:“小凤凰那些画像,是画院专画工笔人物的苏年慈画的,当年每个月都画,从小凤凰刚满月一直画到十岁,等你见到画像,你就知道我的阿樱和她舅舅有多像了。”
  这时韩贞她们都在湖边林荫树下钓鱼,韩贞耳朵灵,听到崇宁公主在和似锦说什么“画像”“阿樱”“舅舅”,便扭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阿樱’‘舅舅’的?”
  似锦取笑她道:“阿樱的舅舅,可不就是平王殿下!”
  韩贞听了,哈哈一笑:“平王可是我的,你们不要多聊他!”
  众人都忍俊不禁,被她给逗笑了。
  似锦依旧住在画堂春。
  晚上她正拿了一本书在看,崇宁公主带着叶韶红过来了。
  崇宁公主从叶韶红手里接过一个锦匣,打开后取出一大摞画让似锦看:“这是母后让画院的画师临摹的,原来苏年慈画的原版被母后珍而重之地收起来了。”
  似锦只要能看到十岁以前的小凤凰就很开心了,哪里管是原版还是摹本?
  她双手微颤接过这摞画像,与崇宁公主一起一张张翻看着。
  刚满月时的小凤凰胖乎乎的,脸颊鼓鼓的,眼睛却大大的,很可爱。
  百天时的小凤凰变瘦了好多,胳膊腿都变细了,只是脸颊依旧鼓鼓的。
  一岁时的小凤凰又变得胖乎乎的。
  三岁以后的小凤凰都是瘦瘦的,可是脸颊的婴儿肥始终保留着......
  似锦看完之后,眼睛笑得弯弯的:“公主,我知道小凤凰小时候的绰号叫什么了?”
  崇宁公主饶有兴致看着她:“叫什么?”
  似锦摸了摸鼻子:“大鼻儿!”
  崇宁公主惊讶极了,接着便拍手笑了:“似锦,你......你怎么猜到的?”
  似锦忍着笑,把小凤凰刚满月时、百天时、一周岁时和三岁时的画像挑了出来:“画家在画像时,特地凸显了小凤凰的大鼻子!”
  崇宁公主哈哈笑了起来,道:“小凤凰小时候因为脸小,就越发显得鼻子大,所以父皇叫他‘大鼻儿’;不过他到了八-九岁以后渐渐长开了,鼻子就变得挺秀好看,而不显大了。”
  似锦心道:小凤凰如今长得跟天仙似的,原来他小时候,鼻子大大的,也不见得就很出众......
  她思索了一下,实在是喜欢这些画像,便问崇宁公主:“公主,这些画能不能借给我临摹一遍?”
  崇宁公主伸出白嫩纤细的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傻似锦,母后没把原版给我,而是把摹本送了过来,其实就是借花献佛,借我的手,把这套画像赐给你呢!”
  似锦又惊又喜看着崇宁公主。
  崇宁公主见似锦的眼睛因为吃惊睁得圆溜溜,不禁笑了,柔声道:“母后虽然嘴巴不饶人,性子又要强,却是最疼爱小凤凰的,她也是爱屋及乌,很喜欢你,你不必担心。”
  似锦到底有些羞涩,低下头去看那些画像。
  明确得知许皇后不反对她和小凤凰在一起,似锦心中其实是颇为欢喜的......
  从碧漪园回来,似锦就开始专心致志给小凤凰做衣服。
  到了五月二十,所有的衣服都做好也装好了。
  似锦刚吩咐春剑和孙秀乘马车把两箱衣服送到了金石街,孙妈妈就过来了:“姑娘,老爷请你过去一趟。”
  外书房的木地板刚用井水擦洗过,凉阴阴的。
  周胤开门见山问似锦:“似锦,你有法子联络皇太子的部属么?”
  似锦且不答周胤的问话:“爹爹,出了什么事?”
  周胤把一叠文书放在一边,道:“庆王的腿已经痊愈。苏贵妃求了陛下,陛下今日下了旨意,让庆王主管金水河道所有税关。”
  第一百一十章 典当
  周胤拿出一张运河水路图, 展开让似锦看:“你看, 这是金水河, 贯通京城和江南, 是大周最重要的商道和漕运通道, 每年的税收占了大周年收入的近四成......”
  听了爹爹的话,似锦长长吁了一口气:“哎, 这日子都不能消停些——庆王可不是省油的灯, 安排他做金水河道税务总管, 就相当于让老鼠去看粮仓, 陛下的心可真大。”
  周胤看了她一眼, 道:“陛下正值壮年,皇太子却将满十八岁,而且能力极强, 颇得朝野拥戴。父壮子强, 陛下对皇太子有所防范,扶植同样外家强大的庆王来与皇太子分庭抗礼,不是很正常的吗?”
  似锦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才更烦。
  前世庆王也是这时候做了金水河道税务总管,后来因为疯狂敛财,压迫江南百姓,激起民愤, 金水河沿岸船民奋起反抗,最后还是皇太子林岐前去收拾的残局,期间还发生了皇太子林岐遇刺事件, 事态复杂之极。
  若是一开始,就没有庆王担任金水河道税务总管这回事,事情就会简单得多。
  似锦想了想,道:“爹爹,我倒是能联络上殿下的部属,只是殿下如今忙着在甘州肃州建立完善军屯,并且还得与安息联合抵御西夏,哪里能分神管朝廷的事?”
  周胤把舆图收了起来,道:“赵次辅已经竭力向陛下进言了,可是陛下不肯采纳,我和韩首辅......唉!”
  似锦抬眼看向周胤:“爹爹,您和韩首辅不能再进言了,不然陛下更是疑心内阁偏向太子殿下,说不定更要坚持己见。”
  周胤眉头紧锁:“正是如此,所以我和韩首辅都没有插手。”
  似锦突然全明白了:“父亲,是不是陛下的旨意已经到了内阁,而内阁还没有把草拟的旨意呈报陛下批准,您的意思是看殿下的部属能不能处理了此事,让这道旨意没法下发?”
  周胤见似锦反应过来了,点了点头,道:“事已至此,我也是尽力而已罢了。”
  似锦神色郑重:“爹爹,我知道了。我这就想法子去传话。”
  周胤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道:“内阁顶多能压十日,再多就做不到了。”
  似锦记在心里,屈膝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女儿离开后,周胤看着落下的细竹丝门帘,不由叹了口气——似锦若是他的长子,那该多好,许多事情都可以派给似锦去做了,他这做爹爹的可就省心了。
  唉,真是可惜可叹。
  似锦不知道他爹的心声,若是知道,非要认真驳斥一番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