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郭濂,你完了!”
  大盛私盐屡禁不止,其中很关键的原因,就是官商勾结。
  私盐商人与地方官合作,地方官又往上头送孝敬,层层贿赂,官官相护,导致私盐越发猖獗。
  要说世上最厌恶私盐的是谁,绝对非皇帝莫属!
  官员能拿到钱,可皇帝拿不到啊!这些钱还都是从国库里抢出来的!
  皇帝能不恨?
  郭濂身为一府长官,盐场就在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不分一杯羹?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与盐商勾结,必定会留下痕迹。
  如今被庆王指着鼻子骂,郭濂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心虚恐慌。
  如果庆王当真掌握了他犯罪的证据,又亲手下了这盘棋让郭棠入狱,那他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冷汗从额上滑落。
  来不及多想,他俯身就是一拜。
  “王爷,求您放过犬子!”
  庆王继续端着架子,“令郎胆大包天,本王身为臣子,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你背叛皇上,贪墨巨银,我如何放过?”
  都是官场上的老狐狸,谁还不知道谁?
  郭濂立刻表态:“下官在庆州经营多年,朝廷密探皆为下官驱使,今日之后,他们必会耳聋眼瞎。”
  也就是说,那些朝廷耳目,日后会不再监视庆王府,抑或不再上交真实情报。
  庆王压下心中激动,冷笑一声:“本王不明白。”
  口头承诺他根本不信。
  郭濂作揖:“请王爷赐教。”
  庆王捧起茶盏,“我有一法,不仅会让官盐日后不再亏空,还能提供更多原盐以供贩卖。”
  郭濂倒卖私盐,势必会导致官盐数量的减少,官盐得利便会有损。
  这种亏损,郭濂再神通广大也弥补不了,除非庆州盐产远超全国标准。
  听到这话,郭濂都懵了。
  “王爷不是说笑吧?”
  庆王冷冷看他:“我像是在开玩笑?莫非你不想赚取更多盐利?”
  郭濂压根就不信。
  但眼前的情势,由不得他不信。
  他犯了杀头重罪,一旦被皇帝知晓,抄家灭族等着他。更何况,他的独子还在庆王手上。
  如果仅仅是传递错误信息给朝廷,就能保全自己的官位,就能保证财源不断,何乐而不为?
  而即便撤掉朝廷耳目,庆王府又能翻起多大风浪?
  说到底,庆王就算想造反,他有这个能耐吗?!
  郭濂心怀鬼胎,面上却恭维:“王爷乃庆州之主,盐场自然也由王爷说了算。”
  不就是想分一杯羹吗?他给!
  “这话不对,”庆王义正辞严,“盐场是朝廷的,本王只是为朝廷分忧,提高盐产而已。”
  郭濂心中讥笑。
  “王爷所言在理。既如此,不知王爷可否放了犬子?若是犬子今日有所冲撞,下官定让他给王爷赔个不是。”
  一句话,郭棠的罪名就从贩卖私盐变成冲撞座驾。
  庆王笑意加深:“不急。”
  “王爷?”
  庆王目光落在厅外,“令郎我会让人照顾好,你既给出诚意,本王自然不会食言。”
  郭濂有所感,转首看去。
  少年世子缓缓走进,他眉目灵秀,着一身月白华服,举手投足间,倒有几分气派与清贵。
  郭濂向他行礼:“下官见过世子殿下。”
  庆王适时道:“明日起,世子领三百府兵前往盐场,用新法提高盐产。郭大人,你看可行?”
  郭濂:“……”
  可行你娘!
  楼喻笑容和煦:“郭大人,我与郭棠自小相识,情谊深厚,为了能让他早日脱罪,我定竭尽全力。”
  狗屁父子!
  郭濂心中怒骂不迭,强忍着道:“那犬子就托王爷多加照看了。”
  一个黄毛稚子竟妄想提高盐产?简直是痴人说梦!
  楼喻深知,人质和罪名的威胁,只能让郭濂暂时妥协。
  但如果再加上滚滚而来的巨利呢?
  他要将郭濂死死拴在这条利益链上,为庆王府保驾护航。
  和郭濂达成协议后,楼喻回到东院。
  冯二笔来报:“殿下,孙静文求见。”
  楼喻一愣,差点没想起来孙静文是谁。
  脑海里浮现小姑娘文静清秀的模样,不由眼睛一亮:“快请!”
  片刻后,孙静文手捧木匣进来,就要跪下行礼。
  “这些虚礼就不必了,”楼喻面色温和,“都画好了?”
  孙静文点点头,她身上还特意穿着乞丐的破烂衣衫,双手冻得青紫。
  楼喻有些不忍心,接过木匣,吩咐冯二笔:“速带孙小娘子去梳洗,穿暖和点再过来。”
  两人领命退下。
  楼喻取出画纸,徐徐展开,瞳仁里清晰映出庆州府城的整体格局。
  府城内重点建筑一目了然。
  庆王府居于城池中心偏南,知府衙门则位于中心轴位置,从地理方位就能看出来孰强孰弱。
  庆州府城有东西南北四门,其中北门面向北方蛮敌,防守最为严密。
  但楼喻很清楚,五年后攻破庆州府的并非北蛮,而是起义大军。
  起义大军与盐贩勾结,前者从南门攻入,后者则带领盐工攻破东门,庆州府瞬间崩塌。
  庆州府驻军不过一千,加上庆王府三千府兵,总共四千人,怎么可能打得过数万起义军?
  而起义军攻打庆州府,也是为了盐场之利。
  楼喻去盐场,一为盐利,二为摸清盐场底细。
  时间紧迫,明日就要出发去盐场,楼喻不想耽搁,便召集众人齐聚东院。
  李树跟他去了一次田庄,俨然已将他视作主人,表忠心道:“属下愿领兵三百,护殿下左右!”
  “好。”楼喻笑容和煦,问其他人,“还有谁愿意一同前往?”
  笔墨纸砚自然不必说,皆跪地表态。
  杨继安不甘其后,“殿下,我也想去!”
  只剩下一个霍延,众人目视之。
  霍延:“……嗯。”
  人员召集完毕,楼喻留下笔墨纸砚四人。
  “二笔此次随我同往。三墨留在城中,注意郭府一切动向。阿纸去田庄继续教授林大井认字。阿砚……”
  “殿下,奴想去!”阿砚生怕被丢下,连忙恳求。
  “也行。”楼喻点头。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楼喻挥退其余人,只留下冯三墨。此次计划能成功,冯三墨功不可没。
  “三墨,郭府有耳目,咱们也需要耳目,你可明白?”
  冯三墨坚定无畏:“请殿下吩咐!”
  “这次与郭府相搏,若无你暗中探听,事情不会如此顺利。”
  楼喻沉声道:“我希望你能为我执掌暗部,培养更多耳目,你可愿意?”
  冯三墨豁然跪地,毫不犹豫道:“奴定不负殿下所托!”
  楼喻扶他起身,郑重嘱托:“从今以后,你只听命于我,可记住了?”
  “奴遵令!”
  楼喻眸色深远。
  发展势力所需银钱数不胜数,无论如何,他都得拿下盐场!
  第二十章
  用完晚饭,冯二笔领着孙静文来东院。
  小姑娘梳洗后,换上藕荷色袄裙,容貌清秀端雅,气质文静坚韧,让人见之便生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