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节
  “卫康教授!快离开车!”张子安见情况紧急,抓起对讲机吼道。
  “准备牵引绳!”李皮特也反应过来,“别让车陷下去!”
  卫康脸色惨白,全身汗津津的,颤抖着松开了方向盘和油门。
  一个词猛然跳进大家的脑海里——流沙!
  他们明白了,前面那辆越野车是为什么被困在了沙子里,大概也是遭遇到流沙。
  流沙是非常可怕的,就像是一个贪得无厌的无底洞,企图把任何从上面经过的物体吞入腹中。最可怕的是,流沙的表面往往与寻常的沙子没有任何区别,只有走上去并且陷下去的时候才会察觉。
  越野车自重大、负重更大,陷得非常快,眨眼之间沙子已经没过车门下端,卫康连车门都打不开了。
  “车窗!从车窗里出来!”纳巴里喊道。
  卫康已经完全慌了神,这时才想起车窗也可以逃生,他身材干瘦,完全可以从车窗里钻出去。
  他摇下车窗,从车窗里挣扎着钻出半个身体,屁股坐到车窗框上,向下看了看,似乎是在犹豫能不能跳下去。
  “别跳!上车顶!跳下去你会跟车一起被埋住的!”纳巴里喊道。
  卫康一咬牙,费了好大的劲,仗着经常在野外考察,身体素质不错,成功地从车窗爬到车顶上,趴伏在车顶,双手紧抓行李架,脸色白得像复印纸。
  这时,张子安已经从自己的车里取出牵引绳,远远地抛向卫康。他不知道流沙的范围有多大,不敢站得太近,但牵引绳本身又很沉重,第一次第二次都扔歪了,直到第三次卫康才接住。
  李皮特已经把自己的车调了头,张子安把牵引绳的一端系在李皮特车后的拖车钩上,然后让卫康可以跳车了。
  卫康一咬牙,闭着眼睛往下一跳,双腿立马陷入沙中,而且感觉沙子的深处有一股吸力,拖着他的脚往下拽。现在牵引绳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死死拉住绳子,在胳膊上缠绕了数圈。
  李皮特轻踩油门,牵引绳绷直,发动机的马力轻松地战胜了流沙的吸力,把卫康从流沙中拖到安全地带。
  第1252章 天梯
  很多时候,当人们与死神擦肩而过,才会惊觉生命是如此脆弱。
  卫康从平稳行驶到误陷流沙,只有短短数秒时间,再加上钻出车窗、爬上车顶、被牵引绳拖出流沙,也不过一两分钟,他却仿佛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又还了阳,全身上下抖得像是隔壁吴老二,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
  留在原地待命的其他人从断断续续的无线电中隐约猜到他们出事了,顾不上别的,马上开车过来救援。
  纳巴里看到车队由远及近,怕又有车陷入流沙,赶紧喊他们停下。
  卫康死里逃生,刚喘了两口气,推开张子安想要搀扶他的手,挣扎着反身指着自己的车,“我没事!快去救车!”
  眨眼间,那辆车几乎有一半已经陷入了沙中,就像另一辆半埋在沙中的越野车。
  不过,可能是车的体积比较大,以及车门是关闭状态,往沙子里陷的速度已经减缓,车辆半陷在沙中有一种奇特的美感,像是静止的慢动作,一块方糖投入咖啡的瞬间。
  后来者已经看明白了现场的状况,虽然没有亲眼目睹那险象环生的一幕,但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沙漠张开巨口,企图连人带车一起吞进肚子里。
  几个学生跑过去把卫康搀扶起来。
  萨利姆困难地吞咽着唾液,这一幕是多少熟悉啊!就像是平静的海面下潜藏的离岸流,悄悄地伸出魔爪,要把人拖进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海洋与沙漠,在某种程度上真的很相似!
  十几道雪亮的车灯汇聚在被困的车身上。
  车本身的价值就很高,更重要的是车里的物资和科研设备,一旦损失会对此次行动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想把车从流沙里拉出来,就必须派一个人过去,把牵引绳挂在车尾的拖车钩上,但流沙的范围谁也不清楚有多大,贸然靠近很危险。现在流沙的流动减缓了,然而一旦出现扰动,谁也不敢保证是否会再次下陷。
  无论如何,必须尽快做决定,一旦车身大部分陷入沙中,就算拉也拉不出来了,除非弄来一辆起重机。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张子安的目光落在车顶的行李架上,每辆车的行李架上都捆扎着帐篷、未充气的防潮垫、白布、铝合金支架等杂物,这些东西放在车厢里很占地方,捆在车顶很方便,又能避免车顶被阳光直射,可以为车内降温。
  他从自己的车顶抽出伸缩式铝合金支架,言简意赅地说道:“搭个天梯,从空中过去。”
  其他人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
  他们携带的铝合金支架有较强的扩展性,理论上,如有必要可以通过转接卡口无限延伸,当然实际操作时不可能这么理想。
  不过,为了减轻自重,支架是中空的,是用来搭天棚的,能否承受一个大活人的重量……谁也拿不准。
  大家一起动手,把四套支架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足够长的h型天梯,天梯的一端架在一辆最近的越野车顶,几个身强力壮的人扶住,另一端跨越流沙,小心翼翼地搭在卫康那辆越野车的车顶。
  梯子架好了,问题是由谁过去?
  这件事挺危险的,车里的物资和设备值不值得冒险?
  “我去吧。”
  大家一看,自告奋勇的是萨利姆。
  这个十几岁的贝都因年轻人在大家看来还是个半大孩子,不过他脸上的神色明显比大城市里的同龄人更成熟。
  “我体重最轻,身手也不错,让我试试吧。”他挺起胸膛说道。
  如果刨除女侦探和何荷,他确实是队伍里体重最轻的男人。
  一路走来,萨利姆从纳巴里的言传身教中学到了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了自己的无知——以前他认为自己作为一个贝都因人很了解沙漠,现在他才明白以前的自己有多么狂妄无知。
  这个处于青春期躁动中的小伙子,正在严酷的磨砺下迅速成长。
  有人觉得不太合适,毕竟他还是个半大孩子,不能让孩子冒这么大的险,纳巴里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简单地说了句:“小心些。”
  萨利姆甩去外套,在掌心吐了口唾沫,像猴子一样利落地攀住支架,手脚抱住铝合金长杆,身体悬垂在下方。
  张子安把牵引绳穿过他的腰带系牢,作为安全装置,只要运气不是太坏,即使他从支架上失手掉落,也不至于丢掉性命。
  一切准备就绪,萨利姆手脚交替,顺着支架往另一端爬去。
  由于卫康的越野车已经有一半陷入了流沙中,高度较低,而这边的越野车较高,萨利姆爬行的时候并不是太费力。
  他的动作幅度很小,爬行速度也很慢,支架杆子的横截面是圆形的,架在车顶之间本来就不太稳,尽管有几个大汉压住一端,但如果爬快了可能会引起横向滑动或者上下振动,那就比较危险了。
  大家提心吊胆地盯着他的动作,大气都不喘,担心他会不会失手掉进流沙里,何荷更是别过头不敢看。
  当他爬到横杆中央位置时,空心铝合金长杆受到他体重的牵拉,明显被压出了弧度,摆动也愈发明显,但金属的韧性尚在,并没有立刻散架。
  萨利姆稍微加快了动作,尽量快速穿过摆动剧烈的中央位置。
  当他终于抵达天梯的另一端,翻身扒住车顶的行李架攀上车顶,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车头先陷入的流沙,整个车的姿势是头下尾上,车屁股翘着。
  萨利姆趴在车顶尾部,一手抓住行李架固定身体,另一手解开腰带上的牵引绳,甩了几次,终于把绳套钩住了拖车钩。
  随着他一系列的动作,周围的流沙似乎又有液化的趋势,像流水般缓缓流动。
  这时,他必须先回去,其他人才能拖车,因为谁也不确定能否成功地把车拖出来,还是会引发流沙的扰动而令车彻底陷下去。
  回去的路相当于爬一个斜坡,除了更费力之外,还失去了保险绳的保护。
  第1253章 团结奋战
  萨利姆孤身犯险的同时,其他人也没有像看耍猴一样干看着。
  利用这段时间,大家接着又把几套支架组装起来,形成另一副天梯。
  不同的是,h型新天梯的两条铝合金长杆之间裹上了白布——这不是天梯,而是一副超长的担架。
  萨利姆开始往回爬了,他的体力在去程时已消耗不少,返回的过程只能凭着意志力咬牙坚持。
  爬到中央位置时,长杆受他体重和动作的影响,又开始摆动。
  突然,流沙哗哗地又是一阵流动。
  陷在流沙中的越野车顿时往下一挫。
  圆形横截面的铝合金支架本来就滑溜,另一端又是搭在车顶的行李架上,越野车一动,支架也跟着滑动。
  萨利姆猝不及防,身体随着长杆剧烈摇晃,他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力量消耗甚巨,再也抓不住长杆,手一滑,身体从空中掉落。
  不到两米的高度,就算底下不是沙子而是水泥路,只要不是头先着地,一般也不会摔得太厉害,如果是沙子就更没事了——然而,萨利姆下方并不是普通的沙子,而是凶险的流沙。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萨利姆的心一凉,视野里只有无尽的夜空,身体以自由落体之势下坠。
  夜空里的群星仿佛组成了世华的脸孔,在向他微笑。
  他向她的脸伸出手,却永远无法触摸到。
  真可惜,我还没有见到她……
  萨利姆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从离岸流里逃出来,却依然要被流沙吞没。
  他的后背先着地,但是后背传来的却不是沙子的触感,倒像是落到蹦床上的感觉,后背传来强烈的弹力。
  “嗨!使劲!”
  张子安和几个身强力壮的人分成两组,每组抬着支架的一根长杆,憋红了脸,两臂的肌肉高高隆起,用尽全力撑住。
  延长后的支架被萨利姆的体重和冲击力压得弯如新月,但好歹是接住了他。
  “往回拉!往回拉!”
  他们见萨利姆平安无事,抬着支架向后撤,一直把萨利姆抬到安全地带,才把支架放到沙地上。
  惊魂未定的萨利姆被旁人拉起来,还来不及道谢,就听到李皮特喊道:“拉!”
  另一辆越野车启动,牵引绳绷得笔直,试图从沙子里把被困的越野车拉出来。
  若是平地上,轮胎有足够的抓地力,也许有希望,但在柔软的沙地里,越野车十成的力量恐怕只能发挥出三四成,甚至还不到,只见轮胎疯狂地空转,甩出大量沙土,被拖的越野车动了动,反而陷得更深了。
  如果这样下去,连拖车都可能被反拖进流沙中。
  “大家一起上!”
  李皮特一声令下,所有空闲的人,包括刚刚死里逃生的萨利姆和卫康,大家像拔河一样沿着牵引绳排成一条直线,双手握住绳子,两脚深深地陷入沙中,屁股向后坠,使出所有力气帮着往后拖,还有人把绳子扛在肩膀上,面朝后,像是纤夫一样拉。
  女侦探和何荷这两位女性也过来帮忙,绳子两侧已没空位了,她们从侧后方推着越野车,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