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你还说相信?分明就是不信。你也有表妹,你喜欢你表妹吗?”静淑冷着脸问道。
  “你说瑶瑶啊,那个傻丫头,整天就知道舞刀弄枪的。我当然也喜欢她,是跟她亲哥哥一样的喜欢,从没有男女之情。”周朗说的十分坦荡。
  “我家没有大哥,爹爹又常年不在家。表哥就想亲哥哥一样护着我和妹妹,孝敬我娘。你方才故意用身份压人家,不就是瞧不起我们山野中来的人么?我本就不是京中贵女,你若嫌弃,就……”静淑说的愈发急了,掉了眼泪。
  周朗慌了,抬手给她擦泪,又慌乱地去吻:“不许胡说,我哪有嫌弃。以后我就拿他当亲大哥孝敬,再不乱吃醋了,行吗?”
  “你能做到吗?”静淑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似乎只要与她相关的,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可是小娘子这样直勾勾地瞧着,他只得梗着脖子点头:“肯定能。”
  “那好,你要说话算话,你若再无事生非,我就回柳安州老家去。”
  第41章 诱夫第三十四计
  转眼就到了长公主寿诞这日,宾客云集,后花园中十分热闹。
  因为天气不冷不热,女眷的宴席就摆在了嫩蕊初绽的牡丹园中。这时节长安城中多数的牡丹花没没有开放,而长公主为了让寿宴气派喜庆,就让手艺高超的匠人侍弄的花草提前开放,博得一片喝彩声。
  大理寺卿的夫人王氏凑到郡王妃跟前,瞧着六岁的小金凤啧啧夸赞:“小姑娘真是冰雕玉琢一般美,这是府上的几姑娘呀?”
  郡王妃崔氏笑道:“是四姑娘,很顽皮呢。”
  王氏默默点头:“哦,原来是四姑娘,要说咱们两家还真是有缘,我的女儿有幸和您女儿成了妯娌,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在上巳节遇着了郡王府的三姑娘,知书达礼,品貌皆高啊。”
  大理寺卿的嫡长女谢佳怡嫁给了郭家庶出的三子周旋,郭家是世代勋贵之家,郭旋的堂姐是当今太子妃,就算他是个庶子,王氏也高高兴兴地把女儿嫁了。自上巳节之后,儿子谢安回家,就央求母亲去郡王府提亲,说是相中了周家的三姑娘。郡王妃眼高于顶,王氏这些天一直不敢来,今日趁着寿宴便探探口风。
  郡王妃嘴角一抽,不懈地笑了笑。不提女儿还好,一提就一肚子气。女儿周巧凤在郭翼府上是长房长媳,偏偏被迫交了管家之权,如今竟是个庶子的媳妇在帮助郭夫人理家。喜欢三姑娘?好啊,你们谢家真是好本事,嫡女嫁庶子,嫡子娶庶女,只为了高攀勋贵之家么?
  “三姑娘是二房的,你去跟二太太讲便好。”郡王妃斜睨了一眼带着两个女儿走过来的靳氏,缓缓说道。
  王氏尴尬地笑笑,起身迎了上去。心里却轻松了不少,这样也好,二房老爷比自家老爷的官职低一级,娶妻之后,便不会嚣张地骑在儿子头上。又是长公主的孙女,带出去也显得自己有面子。
  谢老爷是进士出身,凭借自己聪明的头脑,浑厚的脸皮,去年刚刚混成一个从三品的官员,实属不易,总担心自己根基不深,保不住位子。王氏娘家更是不值一提,所以在京中贵妇圈里基本上没有地位,所以,当郭家来提亲的时候,虽是庶子,他们也毫不犹豫的的答应了。而且这门亲事确实也带来了好处,谢老爷在官场的朋友多了起来,有时郭翼有些酒场也叫着他,美的谢老爷一天到晚喜滋滋的,感觉自己终于坐稳了这官位。
  “周夫人有礼了,好久不见啊。”王氏笑得温婉大方。
  来者是客,靳氏自然不能慢待,赶忙万福回礼:“谢夫人客气了,前几天听犬子说令郎高中进士,太学里的博士们都拿谢公子做榜样教育小儿们呢,当真可喜可贺啊。”
  靳氏就是会说话,一句话正点在王氏心尖子上,笑得王氏合不拢嘴,马上自谦道:“哪里哪里,都是博士们教的好,犬子只是运气好罢了。呦!这是府上的两位姑娘么?都长这么大了?”
  身后两位姑娘也都乖巧地行礼恭贺,王氏逡巡的眼神上下打量,嘴角含着一抹笑容,颇有几分深意。
  两位姑娘都娇羞地低下了头,他们家有年轻的儿郎,这么观察姑娘,自然就存了选儿媳妇的意思。尤其是三姑娘周雅凤,小脸红的透透的,她已经跑敲侧击的跟三哥打听过,知道那日抢了她帕子的公子叫谢安,新中的进士。若是他真的能来家里提亲,就再好不过了。毕竟人已见过,容貌俊朗,又有才学。
  靳氏见王氏似乎有话要说,就遣退了两个姑娘,与她携手走到僻静处。
  “不瞒夫人,我家小郎在上巳节遇到了周府的姑娘,回家之后,连番夸赞,端庄大方、貌美知礼。今日一见,竟是比他说的还要好。夫人便是当年京中有名的才女,您教导的女儿自然是最好的,只是不知定亲了没有?”王氏陪着笑脸说道。
  靳氏一听心里就乐开了花,那谢安是谢家的嫡长子,女儿若嫁过去,就是长房长媳。地位可比自己这样的二房夫人要高得多。去年还见过他,身量已经比周胜高半头了,今年又高中进士,很快就要进翰林院为官了吧。
  文官好啊,可以日日在家,大小姐周巧凤虽是嫁的高,可是郭征常年在外征战,她还不是跟守活寡一样。成亲这么久了,连孩子都没怀上,反倒让二房先生了郭家的孙子出来。哼!以后女儿抱着孩子常回家看看,看她郡王妃还有什么可神气的。
  想到自己终于有一处可以压人一头,靳氏每一个毛孔都非常舒服。矜持地笑道:“二姑娘去年底刚刚及笄,还不曾许配人家。若是夫人有意,我便请老爷定夺。”
  王氏一愣,自己并未说要求娶哪位姑娘,刚才所见的两位姑娘身量、年岁也都差不多。若说合眼缘,是那位杏眼温柔的姑娘更好,另一位凤眼姑娘,稍显凌厉了些。只是怎么靳氏什么都不问,就说是二姑娘呢?
  “周夫人,刚才有两位姑娘,不知哪位是二姑娘呀?”
  “自然是身量高、容貌气质上更为高雅的,三姑娘是庶出,她的生母呀……”靳氏无奈地摇摇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在,那孩子从小就跟着我长大,又有她二姐悉心照顾着。这才养的端庄大方,为了她,玉凤可没少花心思啊。”
  原来是一嫡一庶,这么一想,就觉着刚才那三小姐有些畏畏缩缩地。既然周家愿意以嫡女相嫁,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呵呵!我说呢,刚才一瞧就觉着二姑娘合眼缘,原来只有她才是夫人亲生。能求娶到这样的贵女真是我们谢家的幸事啊。那我就在家等夫人的好消息,只要贵府同意,我们家马上就请官媒来府上提亲。”王氏笑成了一朵花。
  周雅凤躲在远处繁茂的樱花树下悄悄望着,见嫡母与王氏相谈甚欢,心里又羞又忐忑。究竟是不是自己猜想的事情呢?下个月就要及笄了,此时议婚也算是合适的吧。
  雅凤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有些烫,这个样子可不能让人看到。她转身走近樱花林,伸手想折下一条矮枝把玩,可是个子不高,竟然只差一点点却够不到。
  终究是少女心性,她瞧瞧四下无人,跳起脚来去够。少女心中欢喜,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就像自己一个庶女的命运,如今她要跳着脚攀上美丽的高枝了。
  她没能抓到树枝,却摸到了一只大手,骨节分明,肤色白皙,是一只男人的手。
  “啊……”雅凤惊呼一声,吓得跌落下来,被人拦腰一抱,扶住了身子。
  “你……”雅凤吃惊地瞧着眼前地男人,慌忙抽身后退,躲到三尺之外。
  “你要树枝是么?给,以后这种活儿就叫我,免得伤着你。”谢安双手把樱花枝递给她。
  雅凤哪敢伸手接,低垂着绯红的脸颊,嗫嚅道:“你……你怎么会在我家后花园?”
  “我随母亲来参加寿宴……我,我不瞒你,我确实是故意溜到后花园来的。就想告诉你,那日抢你的绢子并非轻薄,我是真心的,今日我娘会向你家提亲的。你……你乐不乐意?”谢安搓着手一口气说完,只等她回答。
  雅凤小脸更红了,这种事让人家怎么回答么。“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转身就要走,可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得不到答案,那肯罢休。紧跑两步就挡在了她身前,一副得不到答案就不肯放她走的模样。
  雅凤四下望望,生怕被人看到,损了名声。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花枝,飞也似的跑了。
  一阵春风吹过,满树粉红色的樱花飘落,伴着姑娘离去的背影,像一场梦,留在了谢安的脑海深处。
  午后,宴席散了。除了近亲以外,各家告辞离去。
  九王妃拉着静淑的小手还在殷切嘱咐:“我已经跟九王说了,让他给阿朗换个差事,这季节不冷不热的,刚好让他陪你回趟娘家。”
  一听能回娘家,静淑自然高兴,欢喜地说道:“多谢舅祖母,您最疼我了,我回家以后一定要跟祖父、祖母说说,若是没有您,我是连回家的机会都没有呢。”
  亲眷们正在三三两两的说着话,往后花园门口走。就见不远处两个丫鬟撕扯着,扭打在一起。
  长公主脸一沉,怒喝道:“是谁在那边,还不快过来?”
  两个丫鬟来到众人面前跪下。
  “禀长公主,小环她居然把郡王妃专用的花田里的天竺君子兰都采空了。如今花期即将过去,这是最后一批花了,竟被她如此糟蹋。”小喜十分气愤。
  小环也不示弱:“奴婢并不是擅作主张要采郡王妃的花,这花是为贵人采的。”
  小喜嗤道:“咱们府里,除了长公主和郡王妃,哪还有什么贵人。上次三夫人就采了一朵,奴婢已经好心提醒过这是王妃专用的,这次居然又来了,还采光了最后的三朵花。这么金贵的花,你那贵人承受的起吗?”
  静淑吓得手一抖,责问小环:“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采母亲专用花田里的花么,咱们屋子里随便插一些什么花就好了。”
  小喜得意地看看小环,自己这次在众人面前让三夫人丢了面子,王妃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高兴的。以后只要再美言几句,自己就是受宠的好日子,说不定还能被指给二爷当通房呢。长公主年纪大了,这府里早晚还不是郡王妃一手遮天,得罪一个不咸不淡的三夫人,换来自己的锦绣前程,值!
  小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眼角的余光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角蓝色的蟒袍,才大声说道:“难道九王妃不是贵人吗?三夫人说九王妃最喜欢清淡的花香,夫人为九王妃绣了一条帕子,没有合适的花熏香,奴婢才来采的。小喜你竟敢说九王妃承受不起?”
  静淑没想到她会把事情攀扯到九王妃身上,气的手都颤了,却被九王妃拉住手安抚地拍了拍,示意她不要怕。
  小喜一听是给九王妃用的,也有些胆怯了,只是这个时候如果服了软,只怕郡王妃是要生气地。她听母亲说过,其实长公主和郡王妃都不待见九王妃。反正自己是郡王府的丫鬟,九王妃也不方便把自己怎么样。处置自己府里的丫头也就算了,若是连别人府里的丫头也处置,岂不显得九王妃太小肚鸡肠了。
  想到这,小喜有了胆子,梗着脖子道:“奴婢只知道要一心一意地守着郡王妃心爱的花,其他人不管是谁,都不能乱动。”
  郡王妃眼神一转,瞥向九王妃,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是个有胆识的丫头,值得好好培养。这话说的既没有露骨的不敬,又足以让九王妃生几天闷气,真是妙啊。
  “本王竟不知,在你这郡王府中还有人胆敢冒犯本王的王妃,周添。”一个冷冽的声音传来,小环的嘴角几不可见的翘了起来。
  第42章 诱夫第三十五计
  九王怒喝一声,众人皆是一抖。谁不知九王宠妻无度,在他面前冒犯了九王妃,那不就是自寻死路么?
  周添恼怒地瞪一眼小喜,吩咐左右:“来人,拉下去,重打五十板子。”
  小喜吓得抖成一团,刚才不知九王来了,才敢壮着胆子说了那么一句没规矩的话,因为她猜准了长公主和郡王妃不会因为这句话而怪罪自己。五十板子,还不得皮开肉绽,命还在不在都难说。
  没等她求饶,九王却不乐意了,冷声说道:“本王一直以为,敢怠慢九王妃的人还没出生呢。”
  这话的意思便是不留活口了。
  静淑吓得手都抖了,眨眼之间就要一个丫鬟的命吗?她用颤抖的眼神看过去,九王神情冷傲,岿然不动。自己的丈夫周朗站在他身后,冷冷地瞧着。
  周添不敢忤逆九王的意思,命令道:“来人,杖毙。”
  “王爷饶命,饶命啊,奴婢知道错了。”小喜吓懵了,疯狂地磕头求饶。
  九王妃不愿意因为自己让事情闹大,毕竟那也是一条人命,罪不至死。她走到九王身边,轻轻扯他袖子:“算了吧,今日是皇长姐寿诞,这样的好日子不宜多生事端,就饶她一回吧。”
  “哼!我夫妻来郡王府贺寿,竟然有人故意生事,皇长姐不闻不问,那就休怪本王无情了。”九王一点要改变主意的表情都没有。
  长公主也沉了脸:“老九,你这是责怪本宫了?你的王妃,你乐意怎么宠着都行。但是可没有义务帮你一起宠着。”
  长公主早就看不惯九王爱妻如命的样子,一直找不到发泄口,今日在自己府上,断不能让他得意了去。他若是敢在自己寿诞之日,要了人的命,就算闹到皇上那去,也不怕他。
  九王冷冷地瞧着自己的嫡姐,因是皇后所出,从小就在宫里作威作福,连自己的母亲,当今太后,早年间都挨过昭华长公主的巴掌。若不是太子死得早,五哥继位,这位长公主还不知要如何嚣张呢。
  “好,好啊。”九王大笑,“皇长姐说的对,本王的王妃自然不劳别人费心。皇长姐的爱孙也该由你亲自去疼,以后别跟本王提官职的事情。一个蠢笨的废物,还想要个六品以上的官位,痴心妄想。这个丫头,本王要了,带走。”九王一甩袖子,拉着自己的女人走了。身边侍卫上前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抓起小喜,拎着就走。
  无人敢拦。
  庞嬷嬷吓得双腿一软,跪坐在郡王妃脚边:“王妃,王妃救救小喜呀。”
  京中的老人儿都知道,九王新婚时,因九王妃出身不高,被太后宫中的一个宫女怠慢。九王当即跟太后要了那个宫女,太后以为他动了纳妾的心思,喜滋滋地给了他,谁知九王带回府后,不打不骂。而是把人赏给了庄子上一个瘸腿的老鳏夫,不到一年,那如花似玉的宫女就被折磨死了,竟是比直接打死还要痛苦几倍。从此之后,京中再无人敢对九王妃不敬。
  郡王妃此刻哪还有心思想小喜,自己儿子的前程要紧,本来听周添说官职的事情已经有了些眉目,如今这是要砸了吗?此刻,她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不就是几朵花么,就算送给九王妃又能如何?怎么就忘了腾儿的差事这么重要的事呢。
  长公主高昂着头,气愤地瞧着九王夫妻离开,银牙咬碎。庶出的贱种,如今也敢爬到本宫头上作威作福么?不就是个官职吗,没有你还办不成了?本宫就不信,有钱能使鬼推磨,还买不来个乌纱帽?
  这一天,静淑受了惊吓,晚饭都没吃几口就懒懒地歪在床上。周朗倚着床头,怀里抱着小娘子,把玩她如丝般顺滑的长发。
  “你说,九王是不是太狠了?只为了一句话,就要人的命啊。”静淑颤声道。
  周朗冷笑一声,懒散地说道:“你在江南长大,哪知道这帝都之内人心的可恶。若是九王不这么做,就会有下一个小喜出现,那他是否要处置呢?若不处置,就会有第三个,若要处置,干嘛不从第一个开始。”
  “可是,也不至于要人的命吧?打一顿不就行了?”
  “那是权倾天下的九王,他要谁死还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别说是一个丫鬟,朝中官员若有忤逆的,便是满门抄斩。这就是皇家的尊严与狠戾,是每个男人都向往的生杀大权。”
  “我只是个小女子,理解不了你们男人对权力的追求。可是,明明是小环故意挑拨、借刀杀人,为什么你们都不处罚她呢?”静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
  “怎么,吃味了?”周朗低头瞧她,戏谑地亲了一口。
  “我有那么傻吗?为了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吃味?岂不是说我的丈夫太没眼光了?”静淑撅着小嘴嗔了他一眼。
  “哈哈哈,娘子愈发聪明了呢。怎么想不透这件小事?九王不收拾她是因为知道她活不长,自然有人会要她的命。夫君我只是罚她闭门思过,是因为她是一只黑心狼,与其让她的毒牙咬咱们一口,还不如留着她去咬别人。”周朗胸有成竹地一笑。
  “可是,她已经咬咱们了呀。这次九王和祖母还有郡王妃反目,我都不知道明天该怎么见她们了。这不是激化矛盾么?”
  周朗无所谓地一笑:“管他们呢,不过是把暗处的矛盾搬上台面而已,不想见就不要见了,明天舅舅一家回京,我带你去舅舅家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