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其实哪儿有那么复杂:一个六十多岁老头子,就算当年是英勇善战的啥啥啥吧,可六十多岁就是六十多岁,有个词叫寡不敌众。十几个身强力壮的“特种兵”还都带着武器,有备而来;那鳌拜是放松了警惕。怎么不被活捉?
  容若是第一时间来跟姑姑报喜的,人在发生危险劫后余生,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亲人分享喜悦。
  离延禧宫近嘛!
  本来想邀功的,哪知上来就挨了云惠两个后脑勺巴掌,一边打还一边骂:谁让你个小兔崽子英勇善战来着?
  没有哪家的家长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英勇善战,废话,那都是拿命去换来的。平平安安就好。你就当个诗人呗。明明可以靠脸,非要靠才华。
  姑姑这样的心思,容若也明白,心里也不胜感激。
  不过临走前,他倒是对姑姑说了几句心里话:打今儿个起,皇上就不再是以前那个小皇上了。他是真正放开了手脚的雏鹰,谁也圈不住他了。姑姑好自为之。
  云惠明白容若的意思,以前大家还可以仗着认识熟悉,坐在一起吃吃烧烤撸个串什么的。可鳌拜倒了,他既不需要赫舍里氏家族的支持,也不需要谁家谁家的可怜了。他亲政了,他是整个大清国的皇帝。
  不知怎的,云惠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再把炸番薯片摆在面前,自己还敢再跟他争黄瓜味的更好吃吗?或者说,自己即便敢争,他还会像以前那般原谅自己吗?
  这种失落感,好比是一直和你一起不写作业,逃课、考倒数第一的那个学渣,一下子成了考全校第一的学霸。
  他起飞了,你自然而然就想和他疏远了。
  莫要说是她,宫里的风向也开始变了。
  似乎从鳌拜被除掉,皇帝开始亲政以后。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都有了想法上的改变。
  皇上没有处理鄂必隆,他还是个中立派。这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殃及不到你;坏处是,有功劳也记不到你头上。
  原本这两大家族都是在背后支持康熙的主打势力,现在都不需要你们了,而且夫君是真正掌握实权的帝王了,你俩不得收敛点?
  听说前天,赫舍里氏给皇上画了一幅秋叶镜花水月图,叫人给送到了乾清宫去。这还是进宫以来,头一回听说皇后娘娘主动给皇上示好。
  又听说,大前天,钮祜禄氏淑妃这个平日里打扮得中庸,看起来丢进人堆里也找不出来的妃子,让内务府给新做了一件百花流蝶图的新衣裳,还在承乾宫外的花园子里搭了个台子,摆满了□□花,请皇上一起来赏菊。不爱美的都知道爱美了,还整了一个菊花台出来。
  大大前天,襄贵人高佳氏,新学了一首曲子,在皇上湖边散步时,忽然从湖心深处划过来一页小舟。也不知哪儿弄来的先秦美女的服饰,唱个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一时间成了宫里的流行歌曲,你随便上个茅房,都能听见隔壁人哼哼。
  总之,一夜之间,皇上成了后宫万千佳丽争先宠爱的对象。
  小玄子,现在是红了。
  而云惠呢,她依旧该干嘛干嘛。该吃吃,该喝喝。偶尔关心一下自己的减肥事业,等淑妃的菊花台结束后,她讨了点菊花茶来喝喝。
  除此之外呢?还有就是睡觉。
  之前还连载个鹿鼎记,给她们延禧宫的宫女们讲讲,现在这个也不写了。
  这可把春棠给急坏了,我的好主子,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人家都在争宠,你这不争,就是后退啊。
  夏莲了解自己家小主,她就是混惯了。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也从来不爱那些个大家闺秀爱干的事,更不去学什么勾心斗角啦,你死我活啦。不过纳兰家家风也正。两位老爷都没有姨娘,只有正妻。
  没有爱情买卖,就没有伤害。
  没有姨娘,谈不上争宠嘛。明珠拢共三个儿子,一个小女儿。她上哪儿去学勾心斗角?
  她倒是不笨,说起来好像还一套一套的。她还教二夫人怎么防小三呢?也不知道是哪儿听来的。
  看出来了,她不大待见皇上,你让她去学那些妖艳贱货示好,她肯定朝你咧嘴,咦,本宫可是一股清流,谁去向他示好?他算老几?你不宠我,我不招惹你,总行了吧?
  以前好歹还跟皇上有个共同爱好:吃。现在倒好,皇上不来了,她也不主动去找了。
  没办法,人家现在腕儿大了啊。人家现在是正儿八经的皇帝了!村官变正式编制公务员了!
  结果勒,她更逃避他,好像他不是皇帝,而是瘟疫。人怕出名猪怕壮,可“猪”是皇帝不是您那!(等等,大不敬了,谁说皇帝是猪?)
  这不有病吗?
  闲来无事,她又开始自娱自乐。让四喜子照着叶子牌的样子,弄了一些空的牌来,上面从幺到十三,再加四张朱砂、墨色如来佛祖,朱砂桃心、朱砂方片、墨色桃心、墨色梅花,四种花样,教她们打掼蛋。
  外面凉快,就搬了小桌子到外面去。待在树底下,小风吹着,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四喜子聪明一学就会,云惠很自然地选了四喜做自己的对家。宫女里夏莲要聪明些,春棠从来不爱参与这些,在府里素来就不爱让她跟着府里几个小姐玩这个。她不爱玩,云惠便也不带她。三元嚷着说不会,只得拉冬晴过来充数。
  夏莲争强好胜,才不管你是不是小主的,小时候在府中和云惠混惯了,算是半个小魔王。那冬晴看着老实,也不知道是不是新手光环,手气好的不得了。满手的炸弹,偏偏老实人长得老实,天生一副苦瓜相,你还看不出来她手里抓的是好牌。不一会儿,夏莲就一路带着冬晴攻到了“大幺”。
  云惠一看急了,自己一个穿来的现代人,教会了她们,竟然还打不过两个清朝土著?眼看着就要双下了。
  春棠在一旁绣了半天花,秋凉了,也做些秋天的衣裳。见她们那边那么热闹,也忍不住过来看一看。
  她无奈地拍了拍夏莲道:“你以前在府里跟着小主混个小魔王也就算了,这是在宫里,多少给小主个面子。你赢了她,对你有甚好处?她赢了,下回她还同你打;她若是输了,下回也就没人同你打了。”
  “在玩儿什么呢?”
  云惠正打到兴头上,好容易抓到一回炸,还是四个小二。正打算逆袭呢,听到有人叫她,十分不耐烦地道:“掼蛋,你不会。”
  “朕不会什么?”
  云惠正要争论,抬头一看,也不知什么时候,他进来了。
  他是谁?男主呗。此文不就一个男主吗?
  一干人吓得屁股尿流,就要起来行礼。云惠十分舍不得地放下了手中的牌,心里叫苦道:好容易抓了一回炸,还是四个小二。你就来了,我就知道遇到你准没好事。她把牌翻了过来,打算康熙走了之后,再接着打。
  康熙笑眯眯地道:“惠儿啊,玩儿什么哪!有好玩的,也不叫朕。”
  云惠一脸苦笑,还惦记着那牌和四个小二。被风不小心吹落了一张在地上。您来干什么?你来了我也不教你,教你你也学不会,你学会了也没人敢跟你打。
  康熙从她脸上的微表情解读出了一句话:她嫌弃他,不想带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