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小时候她经常和他一起抓蜻蜓。不过他身体不好,跑几步就气喘吁吁的,蜻蜓还没她抓的多。经常被她嘲笑。他心眼儿小,她笑话他,他就生气不理她。不过那时候她的脾气也不好,从来都是别人哄她的份,罗廷舟生她的气,她就不和他玩儿了。只是小孩子忘性大,等她再去罗家的时候,他大概也不记得了,就继续找她说话了。
  沈令善倒是挺喜欢这个有趣的玩意儿的,只是看着这个玉蜻蜓,想到了什么。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大概是她多想了……就准备将它收起来。
  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是江屿回来了,沈令善的手顿了顿。
  手里的玉蜻蜓就“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一下子就碎成了几块。
  江屿过去,问道:“怎么了?”
  丹枝忙弯腰将地上的碎玉一块块小心的捡了起来。沈令善便看着江屿,蹙眉说道:“是罗二表哥送的玉蜻蜓,我不小心摔碎了……”他在蕲州只是知县,两袖清风的,应该没有多少俸禄,这玉蜻蜓怕是花了不少银子。沈令善想想都觉得可惜。
  却见江屿的眉眼如常,执着她的手道:“碎了便碎了,玉蜻蜓罢了,没什么要紧的。”
  也是。反正罗庭舟应该也不知道,总说她是收到礼了。沈令善的目光落在丹枝手里的碎玉上,眸色有些遗憾。
  等到丹枝出去了,才察觉到江屿一直没有说话,抬起头的时候,便看到他静静的望着自己,眼神有些柔和,又有些和平日不一样的感觉。
  不知道怎么了……
  就看他伸手将她抱紧了怀里,亲了一下她的头发。沈令善也有些感觉,她生产的那一晚,江屿没有睡,按理说他应该是很疲惫了,可是这两晚,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她都能看到他的眼睛。
  原本她要说些什么的,可是孩子一有动静,她的心就全都在孩子身上了。
  沈令善靠在他的怀里,就小声的说:“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要不要休息一下?”
  江屿低声说道:“我没事。”又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知道他的性子倔强,以前也是这样,沈令善也就没有多说。
  晚上沈令善喝了一点猪蹄汤,然后就抱着孩子看了很久,直到魏嬷嬷叫她去净室了,才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下。
  坐月子不能沐浴,只是擦了擦身子,等到换了一身干净的寝衣,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榻边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目光落在榻上睡得香甜的孩子身上。
  好像看了很久……
  沈令善过去叫了一声。江屿才回过头看他,可是她看他的眉眼之间,没有半分父亲看自己孩子的慈爱。若非江屿亲口证实过,她真的要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她亲生的了……就过去将孩子抱了起来,微笑着看他。
  抱着孩子凑过去:“我祖母说犬宝像我,不过我觉得好像像你多一些……”
  这个小名叫起来倒是越来越顺口的了,沈令善也好像渐渐接受了。
  若不是盼着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她也不舍得给孩子起一个这样的贱名。不过总说是小名儿,只要他平安,这样叫也没什么。日后大名好好起就成了。
  今日祖母过来的时候,说孩子随她,可那日江老太太却说是和江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孩子还小,根本就看不出什么。不过是个男孩儿,她还是希望他像他的父亲。
  江屿轻轻“嗯”了一声,和她说:“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的确有些累。今日荣国公府和罗家的女眷都进来和她说话,送完一波又一波,就听江屿的话,将孩子抱到榻上,让它睡在两个人的中间。只是她闻着孩子身上的奶香味儿,就忍不住满目柔爱的看着他,或者轻轻碰一碰他的小手,怎么看都不会腻。
  略一抬眼,就看到睡在外侧的江屿也在看他,就问道:“吵到你了吗?”
  江屿想了想,就和她说:“善善,把孩子抱到里面吧。”
  真的吵到他了吗?
  可是孩子和他睡得还有些距离的。不过还是听他的话,沈令善将孩子抱到了里侧。重新躺下之后,她准备面朝里侧看孩子,还没转身,就有一只手臂拦住了她的肩膀,用力的将她的身子扳到了外侧,然后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有一瞬间的愣住。
  只是孩子没有声音,睡得很香,她也就踏实了。沈令善闻着江屿身上的味道,慢慢的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腰。感觉到他的身子颤了一下,搂在她身上的手臂越收越紧。
  她也安静的没有说话,只听得到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声。过了一会儿,就听到身边孩子的啼哭声……沈令善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提醒江屿:“犬宝哭了。”
  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尿了,明明刚喝过奶,屁`股也摸过,是干的。
  原以为江屿会放开他,却听到头顶传来他低低的嗓音:“……不用管他。”
  第78章 生气【单更】
  ……怎么能不管呢?沈令善哭笑不得。
  见江屿是真的不放开他,就用力的推了他几下。然后感觉到他的手略微一松,原以为是他放手了,下一刻却是他的气息倏然逼近,炙热的吻旋即落了下来。沈令善被迫仰起头,唇舌被他搅得有些发麻,身子都有些瘫软,最后是孩子的哭声将她拉了回来,重重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他才将她放开。
  沈令善转身去哄孩子。坐了起来,把孩子抱在了怀里。孩子倒是听话,稍微哄了几下哭声就渐渐小了起来。
  安静之后,她略微抬眼,看着身旁的江屿。
  这个时候,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其实她也知道,孩子可以让乳母带。只是犬宝来得不易,又生得这样瘦弱,她实在是不放心。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生怕一眨眼就没了……可是江屿应该不喜欢这样吵吵闹闹的。于是就和他说:“要不我睡到西次间去吧。”西次间有一张罗汉床,倒是能凑活着睡。
  说完她就抬起眼看细细端详着江屿的表情。
  就听他说:“不用了……我过去处理一些事情,你早些休息。”他从榻上起来,撩起床帐就下了榻。
  隔着床帐,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隐隐绰绰的看到他穿衣裳的样子。很快就穿好,走了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孩子小小的声音,沈令善抱着孩子的手略微一紧,心里忽然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她忽然想起那晚生犬宝时的场景,还有他那一句毫不犹豫的“保大人”……
  又低头看着渐渐睡着的孩子,沈令善弯唇笑了笑,在他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把他抱到枕头边,看着他安睡的样子,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倒是不知道江屿是什么时候休息的。只是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江屿已经在准备穿衣了。
  沈令善看着立在榻边高大的身影,撩起床帐,趿了软底睡鞋,过去帮他更衣。他大概也有些惊讶,顿了顿,捉着她的手轻声的说:“不用了,你再睡会儿吧。”
  沈令善望了他一眼,见他眉目清俊,和平日没有什么两样,好像昨晚没有和她闹矛盾似的。只是他的唇上留了一个浅浅的咬痕……是昨晚她情急之下咬的。
  这个时候沈令善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堂堂的一品大员,今日可是要去上早朝的,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可是他是男人,又不能用脂粉覆。
  她抬手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小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那时候她哪里能想到这个?
  江屿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没什么要紧的。”
  是吗?沈令善想了想,犹豫着问他:“那……你可是生气了?”
  就看到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动作不疾不徐的将革带系好,沈令善觉得他应该是不想和她计较这些。
  以为他不会回答,等整理好衣冠,他要出去的时候,才展臂把她抱进了怀里,吻了吻她的头发,和她说:“我生气了,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啊?她茫然的望着他。
  见他衣冠楚楚的出了门,自己却是一头的雾水。
  他是真的要和她计较了?沈令善坐在了榻沿,想了很久,然后忍不住笑了笑。
  ·
  今日早朝,萧尚书又重提了立后之事。赵衡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这外祖父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只是外祖家的几位表姐表妹都是骄纵的性子,时不时进宫嚷嚷着要当他的皇后。赵衡自然是拒绝了。
  下朝之后就将江屿留了下来,在御花园里和他说话:“朕听说太傅的夫人给您生了一个儿子,朕倒是忘了恭喜太傅了……”
  之后又蹙着眉遗憾的说:“原先朕还想着,若是生个女孩儿该有多好。太傅和夫人都是生的这么好看,生出来的女孩儿一定漂亮……下回若是外祖母又逼着朕立后,朕就能顺理成章的娶太傅的女儿了。”
  若真是这样,还不把萧尚书给气死。
  萧尚书虽是萧太后的父亲,可萧太后乃是他原配林氏所生,继室温氏进门之后,又生了两男两女,对她这个嫡女并不喜爱。当初嫁给先帝,也是阴差阳错。而且萧太后的生母林氏死因也和萧尚书有些关系,是以萧太后对这个父亲并不亲。
  可再不亲,也终究是萧家血脉。就是因为这点,萧尚书才想法子更加拉拢萧家和皇室之间的关系……大概没有什么比萧家再出一个皇后更妥帖的法子了。
  小皇帝赵衡多多少少也曾知道一些。毕竟先帝□□的时候,萧尚书可是完全没有想过帮他们的。当时先帝还是不起眼的四皇子,那时候萧尚书只觉得这个女婿是最没有希望继承大通的,支持的乃是风头正盛的二皇子。因和四皇子是翁婿关系,萧尚书为了和女婿撇清关系,可是没少在二皇子面前做表忠心的事情……谁知最后是这样一个结局。
  不过对于萧家来说,也是一桩好事。毕竟那会儿就算二皇子登基,给萧家带来的荣耀绝对抵不上现在。
  和江屿说着话,忽然冒出来一个声音:“……兴许明年江大人就有个漂亮的女儿了,到时候皇上要立后也不迟。”
  说话的人正是魏王赵棣,从另一条小径上过来,上前向皇上行了礼。
  赵衡却很高兴的看着他,叫了一声:“皇叔公!”
  然后自嘲的说:“上回太傅还嫌朕年纪大呢,若是等明年,那朕可真是要比太傅家的女儿大一轮。”
  赵棣笑笑说:“倒也是……“然后看了一眼赵衡身边的江屿,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意味深长的说:“江大人眼高于顶,也不知什么样的人物,才能有资格当上江大人的女婿?”
  江屿淡淡的笑了,说道:“王爷说笑了,臣同寻常父亲一样,若真有个女儿,选婿不问出身,只看人品。”
  赵棣就说:“那像本王这样的,肯定入不得江大人的眼了……”
  赵衡到底也是聪明,忙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和赵棣说:“皇叔公你莫要取笑太傅了……别说是太傅,就算日后朕有个女孩儿,也不放心把她嫁给你啊。”赵衡虽然喜欢赵棣这个皇叔公,可对于赵棣的作风也是有所了解的。
  这样的纨绔,怕是没有哪个真正疼女儿的父母放心将闺女嫁给他。自然,贪图荣华富贵的就要另说了,可太傅又不是那种人。
  原以为依着皇叔公的性子,肯定要开玩笑的再说几句的。可赵衡却见他眉目稍稍一垂,低低的道了一句:“是嘛……原来皇上也是这样认为的。”怪不得,她那样避着他,估计在她的心里,他的样子更加的不堪吧?
  ……怎么好像很遗憾似的?
  赵衡颇为不解,他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哪里有什么女儿?而且就算日后他真的有女儿,也是姓赵的,肯定是不能嫁给皇家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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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尚书和冯詹一道在出宫,在路上说话。想到今日早朝之上,那个越来越不听话的外孙,萧尚书便心下微愠。
  倘若没有江屿,如今这小皇帝自然是听从他这个外祖父的,哪有向着外人的道理?
  这些也都忍了,可这立后之事,他已经不是头一回提了……小皇帝势必要娶萧家人的,只有娶了萧家人,他这一颗悬着的心才能稍稍安定些。皇后人选,绝对不能让江屿插手的。
  想到江屿,他就有些头疼。小皇帝对他太过信任,这一点是他无论如何的离间都无法改变的。想了一会儿,萧尚书才侧过头对冯詹说:“你说,你想引荐谁?”
  冯詹和萧尚书几十年的好友,当下就笑笑道:“举贤不避亲,下官要引荐的,正是下官的女婿……”说着就看了一眼身旁的程瓒。程瓒会意,朝着萧尚书行了礼。
  萧尚书见他一副文弱的模样,表情倒是没有多大的改变,说:“这位便是明玉的夫君啊,倒是一表人才……”想到了什么,又说,“可是本官倒是记得,你的兄长,同江大人关系颇好。”
  明白了萧尚书的意思,程瓒笑了笑,就说:“兄长的确同江大人的关系不错,不过江大人同下官却是有着一辈子都化解不开的恩怨的……”
  原是对程瓒并不感兴趣的,听了他的这番话,萧尚书眯了眯眼,问:“……此话何解?”
  程瓒垂了垂眼,知道这会儿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最好的机会……便没有犹豫,缓缓的说:“江大人同下官,有着夺妻之恨。”
  “……哦?”萧尚书忽然笑了笑,看着冯詹说,“你这个女婿,倒是有点意思。”
  程瓒听着萧尚书和冯詹的谈话,轻轻闭了闭眼睛,袖中的双手也用力的握紧……他最终还是变成了他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
  魏嬷嬷对沈令善说:“昨晚国公爷忙到了三更,好端端的,怎么又出来了?不是已经歇下了吗?”平静的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如今孩子都生了,按理说这夫妻该是磨合的差不多了。魏嬷嬷的心就立刻揪了起来。
  沈令善倒是不好意思将昨晚江屿的事情说给魏嬷嬷听,不过想起他早上离开前说得最后一句话,心下仍是有些疑惑。
  他这是什么意思?要她怎么做……
  沈令善抬起眼,看着窗户外边,已经深秋,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院子里的菊花开得正好。
  然后魏嬷嬷又在她身边说:“……不过老奴还没有见过国公爷那样紧张的样子,夫人您当时昏迷着,可是不知道,国公爷紧张的手都抖了,一直守在您的身边。小公子一出生就没动静,他便立刻让人想法子救他,后来总算是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