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戴老板可能又在骗我们。”阿金这不仅是判断,也是一种自我安慰,毕竟假如戴老板故意隐瞒,起码证明商津人没事。
  浦开济靠着侧门站立,静默不语,倒是没再像之前,建议什么“不用找”或者“你可以不用管她”。
  阿金也想安慰安慰他,斟酌半天,只挤出句干巴巴的:“浦哥,商妹子会没事的。”
  浦开济在数秒后,清晰而平静地吐出俩字:“断了。”
  由于语调不含情绪,煞是显得冷漠无情。阿金晃过他的意思后,非常意外,意外他即便不喜欢商津,这种时候首先关心的也应该是商津的安危而非找人的线索。
  “休息吧。”浦开济又说,说完他率先行动,兀自进卫生间洗漱。
  阿金没办法多言什么。终归,还是那句话,商津和他们仅仅萍水相逢,即便已经处出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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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浦开济从卧室出来,发现隔着中空的对面房间有动静,定了一定,走过去。
  人影被灯光打在敞开的门板上,晃动着。
  浦开济驻足门口,往里看。
  却是阿金。
  “浦哥,你起来了?”
  浦开济默一默,问:“在干什么?”
  “翻一翻商妹子的行李,看看会不会有她在国内的个人信息。”说着,阿金皱眉告知,“没发现,她前天出门的时候,应该把所有证件都带身上了。”
  浦开济点点头,正要离开,阿金又叫住他:“不过浦哥,我一早想起来,商妹子一开始住进来的时候,我为了规范化按照租房合同给她走正式流程,所以复印过她的护照,留过一份底。如果郎警官愿意帮忙,我们可以拜托他根据商妹子的证件号查一查,好歹能确认一下商妹子是不是没打招呼自己回国了。”
  当然,根据昨天的情况,和他们目前对商津的了解,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阿金马上补充:“要是没有商妹子的回国入境记录,也能让国内的警察通知商妹子的家属,她这里失踪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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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商津失踪后的第十天, 阿金迎着初升的太阳站在阳台的水池前刷牙, 不自觉盯着商津那两件晾晒在杆子上的色彩斑斓的裙子出了神。
  他从第一天不适应没了商津成天“金哥”、“济哥哥”和各种笑声,到现在逐渐习惯一个多月前商津没来的那种清净日子。
  但商津住过的痕迹, 总在提醒他们,不能忘记她。
  在洗漱结束后阿金决定帮她收掉裙子, 往里走时瞥见她用过的那台洗衣机, 琢磨着等有空拿去卖掉。走进她的房间,阿金心疼专门为她安装她却一次还没用过的空调。塞她的衣服进她的行李箱,确认屋里没有遗漏她的物品, 阿金推她的行李到角落, 用布盖起来,然后将房间清空成最初的样子。下楼后, 看到吱吱吱的门捷列夫, 阿金蹲身给它喂鼠粮,准备过两天将它送给诊所大夫的小孩。
  下午,浦开济由实验室出来。
  阿金和他安安静静地吃饭, 临末了惯常告诉浦开济, 当地警局仍然没有商津的消息。
  浦开济点点头, 没说什么。
  确实也没的说,阿金都怪沮丧的, 其实既然他们手里有商津的护照信息,完全可以让当地警方先查一查是否有商津的出境记录。奈何……他们无权无势,“使唤”不了人家为他们办事。
  旋即阿金问:“浦哥,郎警官什么时候能过来?”
  “不知道。”浦开济应完, 离开饭桌,淡淡冷冷回二楼。
  阿金咽下话。
  浦开济的回答再正常不过,郎警官何时会出现,并非他们能掌控的,人家国际刑警每天处理各种案件忙得要命,又不是专门为他们服务的私人管家,哪能随叫随到?何况他们这种失踪案,每天成百上千件,和郎警官手里的其他案件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这两年一般是郎警官有药物需求,才会主动来找浦开济。而距离上一次郎警官现身,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阿金这多嘴一问的原因在于,他知道浦开济和郎警官之间其实还有层表兄弟关系,据他所知感情还不错。如果浦开济愿意向郎警官求助,想必郎警官肯定会分出点心思过来,效率必然也将提高。但既然浦开济刚才是那种反应,多半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晚上阿金又去memory,这是商津失踪以来,他的每日打卡任务。
  戴老板对他的到来,也已形成每日固定的反应:“小商还是没有消息?”
  阿金落座,要了杯酒,叹气:“又失望了。我以为戴老板今天能给我们好消息呢。”
  “小商如果回来酒馆,我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隐瞒你们干什么?”戴老板的无辜,一如既往叫人分辨不了真假。
  通过这些天的观察,阿金和浦开济讨论过,商津的失踪可能确实和戴老板及其背后的万老板无关,浦开济没给具体的回应,但阿金清楚,由于他依旧认为商津和照片里的秃瓢小孩是同一个,所以并未撤除对万老板的怀疑。阿金也就随浦开济去,毕竟若当真是万老板针对此前的试探做出反应,总比商津遭拐卖的可能更让人接受。
  从memory回来,阿金刚将大蓝驶进铁棚,后边蓦然打来两束几近亮瞎人眼的车灯,伴随车轮子与地面砂砾摩擦的动静,渐渐靠近,最后停在铁棚外面。
  逆光中,一个后脑勺扎有一小撮头发的男人打开车门下来。
  车灯很快灭掉,熟悉的大吉普登时映入阿金眼帘,他惊喜迎上前:“郎警官!”
  明明是晚上,男人还戴墨镜,不过青皮胡依旧是他脸上最吸引眼球的地方,阿金每次见他都想向他讨教,是如何蓄出并保持住这种连男人看着都觉充满野性而荷尔蒙十足的胡茬。
  “阿浦呢?”郎开涤摘下墨镜,熟门熟路往里走。
  阿金赶紧进去打算通知浦开济。
  浦开济则已经在楼梯上往下行来。
  阿金回头招呼郎开涤:“郎警官要喝点什么吗?”
  郎开涤摆摆手,停定在实验室门口,等浦开济走过来开了锁,两人一起进去,关上门。
  阿金见状大抵明白,郎开涤并非专门应他们的邀请而来,而是同以往一样,以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警务人员的身份,问浦开济满足需求。
  难怪这些天,浦开济呆实验室的时间有所增长,还让他去采购了点材料。
  —
  进门后,郎开涤打量一圈干净整洁的实验室,没多废话,直奔主题:“我要的东西?”
  浦开济在他询问前,已经走向储物柜,取出他在昨天便备好的郎开涤这回之所需。
  郎开涤一样样过目,大多都是他曾经要过的那几样。
  类似致幻剂的药品自不必再多言,另外有几个安了弹簧的注射器,郎开涤拿起一支在自己腰间镂空设计样式繁复的皮带比划两下,确认其符合隐藏的标准。这样一来,他不仅能一支支单独使用,面对人多的紧急情况,也能按下机关一次性将针头全部发射【注】。
  然后郎开涤试戴了一下防毒面具,紧接着检查装有特殊液体的挤压瓶。
  浦开济客观建议:“你可以贴上胡椒粉的标签伪装一下它。”
  “你做的时候怎么没加工到位?”郎开涤问。
  浦开济:“我不吃胡椒。”
  郎开涤将挤压瓶凑近到鼻子前,先确认一句:“我自己能闻吗?”
  浦开济点头。
  郎开涤嗅一下,立刻发现并不是和辣椒喷雾类似的功能:“改良了?”他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
  浦开济简要告知其用途:“点火,燃烧。”
  郎开涤撩一下眼皮:“你话还是这么少。”
  浦开济从小盒子里拿起一颗看起来是假牙的东西。
  郎开涤接过,观察到比起以前的几颗,这颗的体型根据他的要求缩小了:“这种大小差不多,否则容易硌得人牙龈疼。”
  浦开济从郎开涤手里重新夺过假牙,严肃提醒:“谨慎使用。”
  郎开涤再度夺回来,疑似自嘲地勾一下唇角:“没人不爱惜自己的命。你也别有心理负担,上级批准的行为,即便有牺牲,人命也算不到你头上。”
  假牙里装的是类似氰|化|物的毒|药,作用就和电视剧出演过的情节差不多,在嘴里咬破后会令人立即死亡,主要是一些潜入犯罪集团内部的情报人员能用到,万一身份暴露遭受罪犯的折磨迫不得已之际,可以选择这种不痛苦的方式快速结束生命【注】——这便是两人之间这两句对话的意思。
  想起几个死在罪犯手里的战友,郎开涤心头不由飘过一丝阴霾,摸出身上的烟盒,刚抽出一根烟,就被浦开济夺走。
  浦开济指了指墙上大字的警告条例。
  郎开涤夺回烟,塞进嘴里,咬在一侧的嘴角:“不点。”
  其实浦开济知道他这个含烟不点烟的小习惯,但每一次都会阻止。于是郎开涤嘴里的烟还是被浦开济取下来,扔进垃圾桶。
  郎开涤收起烟盒,没有再惹他的嫌,他其实也只是试探一下浦开济的反应,见浦开济强迫症似的马上就要将只装了那根烟的垃圾袋清理出去,直言问:“你心里那道坎,还是没过去?”
  浦开济未言语。
  郎开涤笑一下,挟些许打趣意味:“你现在这样帮我们做点小玩意也挺好的。实话讲,我曾经做过梦,像你这种人才,要是心术不正,或者一个不慎落到反社会分子手里,那可能就是灭绝人类的生化武器专家。”
  浦开济淡淡冷冷看他一眼,准备开门出去,郎开涤的下一句话成功令他暂停动作:“最新消息,五年前的那个家伙,最近从国外回来了。”
  浦开济转身,刹那间的表情和目光皆似淬了冰。
  他的反应完全在郎开涤的预料之内。郎开涤走来他跟前:“一个月前我就知道了,考虑该不该告诉你。你不用这种眼神,当年调查结果就是爆炸事故和他无关,是你们自己的问题。再有怀疑,也必须拿出确切证据。”
  浦开济在短暂几秒间恢复一贯的淡冷模样,清晰而冷静问:“他回来干什么?”
  郎开涤平静道:“避风头结束,学成归国,接手事业,娶妻生子,正常生活。”
  浦开济低垂眼皮定立片刻,看似无波无澜地带着垃圾袋继续走出去。
  郎开涤回头整理那些物件,打包装好。
  不多时浦开济折返,手里拿着一张纸,递给郎开涤:“帮忙查个人。”
  郎开涤瞥一眼护照复印件的女人照片,再看回浦开济,没多问,接过纸,只补了一句:“哪种‘查’?”
  浦开济告知:“在这里失踪。”
  郎开涤顿时心中有数:“好,过两天给你答复。”
  浦开济点头。
  郎开涤走出实验室。
  浦开济检查一遍后,锁上门。
  阿金在帮忙送客:“郎警官,这就走了?辛苦你大晚上的过来,我们也没让你吃上饭喝上水。”
  郎开涤将东西放上车,回头看阿金:“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