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节
  白安忆缓过气,擦了擦汗:“我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白安忆”说:“我只要消失,再照镜子就可以出来了。再说,陪着你,我不会觉得累。”
  白安忆坐地:“油嘴滑舌。”
  “事实。”“白安忆”在他身边坐下,“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陪了你快二十年,你认为,我会觉得厌烦吗?”
  白安忆被他直白却又挑不出毛病的话弄得有些窘,没话找话道:“……你困吗?”
  “你睡吧。”“白安忆”说,“跑了一天,辛苦了。”
  白安忆说:“不行,不能在水边。可能会有很多人来水源边蹲守……”
  “白安忆”:“你放心。我在呢。”
  白安忆有些不好意思:“可我睡了,你怎么办?我还是每一个小时都起来一次,照一照水面……”
  “不必。”
  “白安忆”伸手入兜,摸出一面从后视镜上敲下来的小圆镜,插在土里,做出“请”的绅士手势。
  白安忆盯着他:“你有镜子?”
  “有。”“白安忆”镇定自若地回答,“今天赶走那个人前,从一辆车上取下来的。”
  白安忆:“那为什么……”
  “白安忆”蹲下身,平视着他:“我就想看看,你会不会叫我出来。”
  白安忆有点心疼,道歉道:“是我不好。”
  “白安忆”大概是做好了被责怪不信任他的准备,没想到得了个道歉,一时愕然:“你……”
  白安忆说:“是我没有给你安全感的保证。但请你相信我,我很感激你,也很需要你。这种需要,不只是人身安全方面的。我是第一天认识你,还想多和你说一说话,多了解你一些……”
  说着,他把自己在路上捡来的一支尖树枝:“给你。”
  “白安忆”接过树枝,望着他一板一眼地讲着道理的小学者,目光柔和:“这是什么?”
  白安忆认真道:“我在路上捡来的,打算用来防身。现在给你。”
  “白安忆”几乎要笑出声来:“这能防什么身?”
  白安忆有些羞窘:“……这,这是我最后的武器了。其他的东西,我都拿不动。我把这个给你,你信我,可以吗。”
  “白安忆”不再应话,把他按到一边的树下坐好,压下他的眼皮,半命令道:“睡吧。”
  白安忆就乖乖地睡了,很是安心。
  他有久在学校读书、从未出过社会的人的所有毛病,其中之一,就是一旦相信一个人,便对他毫无保留。
  这种毛病,在经历过焦清光的事情后,仍然会间歇性发作,也不知道该笑话他幼稚,还是别的什么。
  “白安忆”静静靠坐在他身侧,镜子内,映出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有自己在,他大可幼稚。
  休息一夜后,二人重新上路。
  换“白安忆”背着白安忆出发,白安忆只需抱着镜子,在他身形变淡时照上一照便可。
  路上,他们聊了很多。
  而聊得愈多,了解得愈多,白安忆越意识到,他与这个人格,果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白安忆”的身体素质近似于一个全运会冠军,身手敏捷,能在十秒钟内爬上一棵高树摘果子,思想也比他成熟许多,接受现实的速度极快,毫无侥幸心理,在学术上也不差他多少,对生物学有研究,对天文、地质都有涉猎,还会做饭,感觉处处都比他强上一头。
  某日吃饱了饭入睡前,白安忆躺在“白安忆”铺好的蒲草上,忍不住问他:“我为什么会分裂出你呢?”
  “白安忆”正在吃他吃剩的烤兔,闻言转头。
  白安忆很快意识到这样不大礼貌,急忙补救:“抱歉,我不是说你是我的衍生……”
  不等他解释完毕,“白安忆”就直接答道:“因为你需要我。”
  不知道为什么,“白安忆”对他总是这样坦诚,坦诚到让他脸红耳热。
  “白安忆”反问:“……还有问题吗?”
  白安忆摇头。
  “白安忆”拨一拨火堆:“那就睡觉。”
  几日下来,他们除了那个会使用生物电的异能者,没遇见任何人。
  白安忆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他每日趴在“白安忆”的后背上,绘制简易地图,记住他们走过的路,以及观察周围的情形。
  为了方便称呼,白安忆想叫“白安忆”白哥,却被“白安忆”否决。
  他说:“叫我白学长。”
  白安忆搂着他的脖子,乖巧地叫他:“白学长。”
  称呼问题解决了,他们便继续行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荒岛。
  “白安忆”问过他:“这个游戏,你想怎么玩儿?”
  白安忆说:“我们两个,就这么走下去吧。”
  “白安忆”扶一扶眼镜,戏谑道:“啊,我的小和平主义者。如果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白安忆答说:“如果没有学长,我会自杀。”
  “白安忆”不说话了,凝视着他的眼睛。
  白安忆苦笑一声:“你是不是在想,如果要自杀,我为什么不选择死在那个生物电的手里?……我不想死在任何人手上,成为他们的点数,经验值,或是罪业……尽管那些想要活命的人不会认为这个是罪业。……我不会玩这种恶劣的游戏。”
  见“白安忆”不答话,白安忆自嘲地笑了一笑:“我知道,我太幼稚了。”
  “不。”“白安忆”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坚持。”
  “可有了你,又不一样啦。”白安忆说,“我想活着。因为只要我在,就有你在。”
  “白安忆”笑了:“那就听小学弟的。我们两个,就这么走下去。不玩了。”
  他们的旅程很是安然。
  偶尔,白安忆一觉醒来,“白安忆”会告知他:“夜里有人来过。”
  在白安忆紧张起来后,“白安忆”又笑道:“不要怕。已经被我赶走了。”
  “白安忆”很爱这样吓唬他,享受他一点点的惊慌失措。
  而白安忆又很不争气,每每都会中招。
  在他们进入这个世界的第七日,他们走到了一处小树林里,“白安忆”突然“嘘”了一声,并站住了脚步。
  白安忆跟着屏息。
  “白安忆”略冷了脸:“有人跟踪。跟了我们一公里了。”
  白安忆先是紧张,又疑心他是骗人:“那怎么办?”
  “白安忆”说:“你躲起来。我出去看一看。”
  白安忆被“白安忆”塞入了一棵被蛀得空了心的巨树树洞内。
  他从洞外伸手,摸一摸白安忆的脑袋:“稍等。”
  白安忆这一等,就是足足一刻钟。
  他越发着急,频频望向腕表。
  前五分钟,他还怀疑这是一场玩笑。
  过了五分钟,白安忆便无法轻松了。
  ……“白安忆”不是那种无节制地开玩笑的人。
  眼前有无数尘埃飞舞,白安忆为了分神,一直盯望着眼前那莫名的飞尘,想,这究竟是什么呢。
  一刻钟后,树洞外响起了脚步声。
  白安忆的心中腾地升起了希望,想伸出头去打招呼,叫他把自己拉出来。
  ……他看到一双靴子,咯咯吱吱地踩碎了干枯的落叶。
  那双鞋不属于白安忆。
  来人不知男女,穿着从监察中心里统一发放的白裤子,有液体滴滴答答,从上方坠落,随着他的脚步,一滴滴落在他的脚边。
  白安忆登时屏息,缩在树洞里捂住嘴,不敢出声。
  而那脚步却不肯放过他,慢慢踱着步子,距离树洞越来越近。
  最终,一张微笑的脸,出现在了树洞外。
  第215章 大逃杀:绝地求生(五)
  那张脸的眼睛不大正常, 眼皮是薄透的粉色,像是新生出的肉, 从上面看, 毛细血管根根分明, 甚至能看到眼球的完整形状。
  两只眼球在近乎透明的眼皮下灵活转动,发出令人牙瘆的“骨碌碌”的水液声, 仿佛是玻璃体在内彼此挤压的结果。
  他的皮肤粉嫩,像是个新生儿,包括那上翘的嘴角也是粉皮的,嫩得一戳就破。
  ……那双眼睛,并没在洞内捕获到他想象中的猎物。
  白安忆自上而下, 打量着那张在树洞外若隐若现的脸。
  早在认出那双脚不属于“白安忆”时,他就有了动作。
  ……他远离了树洞, 用后背蹭着树干内部,脚踏在干枯嶙峋的内侧树干,靠腰力把自己一点点顶上了树洞上方的空隙处。
  那人在外看到的,就是空荡荡的树洞。
  但只要他把头伸进来, 稍微转动一下……
  白安忆握紧了手里的石刀。
  在这样狭小的地方,来人要是发现了他,那他就是十死无生。
  但要是他死了,“白安忆”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