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哪知容临沉思了片刻,俊颜淡淡,说道:“这……不妥吧。”又道,“可还有其他款式可供挑选?”
  红翘仙子一张俏脸已是非常难看了,可人家上神仿佛压根儿没有注意,她只好带着他去选裙子。
  容临倒是好眼光,选了一身红色且样式同红翘仙子身上的差不多的裙子,不过裙摆稍微小些,适合日常穿着。
  选好裙子,上神的目光又落在齐齐排着的崭新的绣花鞋上。
  他侧头,微笑着对红翘仙子道:“这鞋子也不错。”
  红翘仙子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道:“上神也顺道配一双吧。”
  容临点头:“甚好。”这便选了一双第一眼便看中的珍珠绣鞋。
  上神虽然朋友不多,可在六界的名声极好。名声这东西是靠积累的,譬如现在,上神不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人,这便取出银票递与红翘仙子。
  到底是天界战神,金光闪闪的饭碗,每年的俸禄不低,又是万年的光棍,家里没有败家娘们儿,更没有嗷嗷待哺的孩儿,出手自然大方。今儿红翘仙子的裙子鞋子虽价值不菲,可容临上神给出的银票,也是绰绰有余了的。
  可红翘仙子哪里肯收,微笑道:“上神不必如此见外,能为那小姑娘做点事,也是我应该的……”又看了上神一眼,“若是上神真想感谢,下回我去天界,上神能赏脸一道吃个饭便可。”
  容临哪里不知道红翘仙子的打算?他若是同红翘仙子一道用膳,那他俩的关系会被传成什么样?届时仙子的名声受损,他身为上神,自然也要负起责任。
  容临将银票塞到红翘仙子的手中,已经拒绝的很清楚了:“男女有别,为了仙子的闺誉着想,咱俩还是银货两讫吧。”
  又谦和有礼道,“今日多谢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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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载而归,这趟婚宴倒是没白去。第三日晚上,容临拿着裙子鞋子去了碧波池,想着两日不见,那小鱼妖瞧着他可是会兴奋的扑上来。
  容临举头望月,心道:他也有些想念她做的绿豆糕了。
  月影倾泻,容临上神高大颀长的身影玉立在碧波池畔,他与生俱来一股高傲贵气。夜色寂寥,形单影只,再高贵的人,目下看上去也会有几分落寞孤寂。
  容临在此处等了一阵,见那小鱼妖迟迟未来,脸色不由得一沉。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这个理。
  他就该继续做一个高冷的上神的。
  容临负手而立,之后忍不住频频回头张望,眉宇微蹙,情绪已然有些不佳了。
  有人在强闯他的结界。
  容临拧眉,抬手在空中一指,便能看到他布的结界外,一个小姑娘数次强闯结界,有数次被他的结界弹出去。
  是个田螺精。模样……生得比那小鱼妖黑一些,身形也比那小鱼妖胖一些。
  容临思忖一番,想到了什么,挥手放了那田螺精进来。
  那田螺精进了结界,瞧见池边立着的身影,见他身上散着上神的淡淡光晕,与生俱来的上神气场叫人绝对不会认错,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上神,上神救命!”
  那田螺精的爪子就要碰到他的裤脚,容临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道:“有事好好说,别一言不合就下跪。”
  田箩哭哭啼啼,抹着眼泪道:“是阿涟,阿涟出事了。”
  容临倏然正色道:“你把话说清楚。”
  田箩用衣袖揩了揩眼泪,着急道:“上神,阿涟被关进幽司局了,上神你赶紧想法子去捞捞人啊。”
  容临微诧。
  倒是个惹祸精。
  不过两日,她犯了什么事儿,竟闹到幽司局去了。
  ·
  九霄阁的幽司局用来关押犯了错的弟子,而且得情节恶劣到一定程度,才可能被关进去。旁的不过是由师长教育一番,顶多再禁个足,罚点银子了事。
  阿涟是个姑娘家,不管是犯了什么事儿被关到了幽司局,总归是对名声不好。
  好在幽司局是按照男女分开关押的,阿涟不用担心被男子欺负。
  不过这里头,犯了事儿的大多是男子,姑娘家少,便是有,也不会是什么严重的事儿,家里出点银子,将事情压一压,自然也就翻过去一页了。可像阿涟这种没有家世背景,又是个外地鱼,自然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
  她生得年轻美貌,对面那关押着男子的牢房,瞧着她这水灵灵的模样,已经有不少人趴在栏杆那儿对着她吹口哨了。
  阿涟再如何的心性,这个时候也是笑不出来了,便寻了个干净的角落蹲着。
  蹲了两日,才听外头有人在叫她:“那谁……新来的胖头鱼,你表哥来看你了。”
  ☆、家属【双更~】
  阿涟的身子微微一怔,缓缓抬起了头。
  表哥……
  她这条外来鱼,在这里连认识的人也没几个,哪里来的表哥?不过阿涟也是有几分机灵的,想着大抵是田箩想法子捞她呢,当下便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稻草,预备去见她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表哥”。
  待阿涟见到进来的男子时,嘴巴下意识的张开,震惊道:“上……”
  “我想单独同我表妹说几句话。”那位表哥淡淡开口,给看守牢房的小哥塞了几张银票。
  出手大方的人在哪里都受欢迎,那小哥点点头,态度也恭敬了几分:“那成。”又看了一眼阿涟,“不过这胖头鱼犯的可不是普通的错儿,别耽搁太久,要是被发现了,上头不好交代。”
  表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那小哥走了,阿涟才上前。
  容临上神来九霄阁的次数虽然不多,可到底是风云人物,若是登场,就算有不认识他的,瞧着他浑身的气度,也能看出他绝非一般人。可容临做事素来公正,绝对不会徇私,若是他凭着上神的身份来见她,事情传出去了,于他和这小鱼妖的名声都不好。
  眼下她进了幽司局,也唯有家属才能来此处领人。
  如此,也只能以“表哥”的身份过来了。
  上神法术无边,一个小小的幻术,便使所有人看他时不过是一个长相气质平平的男子,唯有眼前这小鱼妖,才能看清他的真实模样。
  阿涟见那小哥的态度,和对面牢房的那些男子看上神的反应,便也明白上神大抵是使了什么法术。而且进幽司局不是件光彩的事儿,若是上神以真实身份来此处救她,怕是会影响他万年来的清誉。
  阿涟想了想,唤道:“表哥。”
  入戏倒是快。容临淡淡的想。
  又见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也晓得她在这里受了不少罪,他道:“路上那田螺精将事情都同我说了,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阿涟仰起脑袋道:“不是我……”
  容临面容淡淡,没有说话。
  却说那晚阿涟习惯性在碧波池边练习法术,回去的路上,见有一处草丛晃动,隐隐还有男子的惨叫声。她过去,拨开草丛一看,便有一道红光自眼前拂过,而那草丛里,有一个只剩皮骨、浑身发黑,被吸干了精元的男子身躯。
  这一幕场景当场被路过的弟子发现,很快就有更多人围了上来。
  之后的事情便说不清了。
  九霄阁男女双修素来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可也有些走歪门邪道的,自个儿不好好修行,净想着不劳而获。且还有不足一月便要比试,届时不合格的新弟子便没有资格留在九霄阁,这段日子,正是大家伙儿想着法子提高修为的时候。
  而阿涟呢,在新弟子中算是垫底的,这么看来,她不做些什么,想继续留在九霄阁,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挤破了脑袋,好不容易从小地方来到了九霄阁,换做任何人都不想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
  如此,一尾法术低微的小鱼妖,想继续留在九霄阁,短时间内迅速提升法术,而走上这条歪路,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阿涟将那晚的事情又仔仔细细交代了一番,完了又道:“我满心都是上神,怎么可能同别的男子做那种事情?”
  容临的脸色并不好看,待听她说了这句话,语气才温和了一些,他看了她一眼,道:“量你也没这个胆子。”
  阿涟点点头,满眼激动道:“能在死之前见到上神最后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
  容临微微蹙眉,心下叹息。
  这件事情的确有些棘手。出事的那弟子名叫渠烛,是比阿涟高一届的师兄。这渠烛可不是普通人,他的祖父是南斗星君,母亲又是容虚元君,典型的天界高干子弟,标准的官二代。若非有他,以这傻鱼的身份,也只有白白偿命这条路了。
  容临道:“罢了,我再想想法子。”
  阿涟深知此事只能麻烦上神,当下也只好诚恳道:“麻烦上……表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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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涟也晓得那渠烛的背景,想着以上神的身份,也极难将她从此处带出去,一时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哪知她目送上神离开,过了片刻,便见那看守牢房的小哥进来,替她解除了牢房的结界,对着她道:“胖头鱼,赶紧随我出来。”
  阿涟不明真相的上前。
  小哥微笑道:“算你走运,办完手续就可以出去了。”
  阿涟惊诧不已,反应过来,立马跟着那小哥出去。
  阿涟生得年轻美貌,典型的良家妇女小白花模样,是个男人都会心生怜惜。况且那小哥自认识人无数,也晓得这小姑娘肯定是被冤枉的,这两日来对她也是格外照顾,这会儿还亲自送她出去,说道:“我也是从小地方走出来的,这九霄阁不好混,你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没有什么后台,很容易被欺负……”
  末了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表哥,面上有些欣慰,继续道,“好在你这表哥有能耐。不管你这回犯了什么事儿,出去了就别再进来,改过自新,重新做鱼,好好跟你表哥过日子。”
  阿涟激动的连连点头:“我会的,谢谢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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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岛上,萧枣因为阿涟的事情担忧不已。
  她独自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脚上的鞋子掉了也不自知。
  萧白站在她的身后,远远看了她许久,这才缓步过去。目下他不用在人前是打扮老成,穿着闲适,月牙白的长袍,白玉发簪,看上去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身处高位久了,身上难免有股高高在上的气息,他见她一副明明看见了自己,却故意不理睬他的模样,薄唇弯了弯。
  掀了袍子,单膝落地,修长的大手伸了过去,握住她裙摆之下的脚踝,轻轻一捏,才道:“还在生我的气?”
  萧枣到底绷不住,收了收脚,却被他握得紧紧的,收不回来,便下意识红了红脸。
  她不说话,他也不再继续问,只捏着她的玉足,替她将掉落的鞋子穿了上去。做完这些,才坐到她的身旁,道:“你好不容易交到朋友,我比你更上心。你朋友有难,我怎么可能不帮?只是我身为九霄阁的阁主,绝对不能偏袒任何人。这件事情,若她是冤枉的,我自然会还她一个清白。”
  萧枣又何尝不明白他的难处,只是……
  她低了低眼,说道:“那你为何不让我去查明真相?”
  她很少求他什么事儿,可这回阿涟的事情,她找不到其他人帮忙,只有找他了。可他呢,非但不肯帮忙,还不许她出去,这叫她怎么能不生气。她又道:“幽司局那种地方,阿涟一个小姑娘,肯定会害怕的,若是被欺负了……”
  “不会的。”萧白看着她,“我虽然不能将她放出来,不过保证她在里头平平安安的,这点还是能做到的。”
  萧枣道:“那渠烛是容虚元君之子,便是阿涟无辜,兴许也要被迁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