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节
  他在想孟佳妩吗?
  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多么平淡无奇乡野妇科男医。
  可他却想着她出神了。
  纵然她离开、纵然她眼下在其他男生身边、纵然她的妈妈和姐姐才刚刚对他们做下那种事,他仍是不在乎,忍不住就想到她,江卓宁,是吗?
  童桐看着他,突然就很想这么问一句。
  可她终归什么也没问。
  她只是侧个头,好像自己都没感觉到自己眼眶酸涩,勉强笑着道:“走吧。”
  “童桐。”
  江卓宁薄唇都抿成了极为细长一道弧,下意识握紧了她肩膀。
  如果说刚才那一瞬心情复杂,这一会,看着童桐近在咫尺的侧脸,他只觉得心脏好像突然被某种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紧缩着疼。
  那样一段感情,事实上他的确难忘。
  爱也好恨也罢,避免不了经常会突然想起。
  可事实上——
  这也算一个慢慢释怀的过程。
  他和孟佳妩谈恋爱半年时间,出国两年时间,回来在一起不到两个月。
  总而言之,聚少离多。
  冲动过后总有反思、激情过后总有懊悔,短暂的欢愉之后,往往会承受长久的痛苦。
  孟佳妩不适合他,回国后这一段动荡不安的日子里,他也早已经感受不到最开始的那种愉悦,基本上都是无奈、压力、疲倦和烦闷。
  他只是看着童桐飞快地跑上跑下,突然觉得喟叹而已。
  若是真心爱护,一个人,她总会事无巨细为另一个想到,怕他疼、怕他等、怕他不开心。
  眼前这女孩,在全身心投入地爱着他。
  她不会以生命做赌注,不会让他难堪难做,无论何时何地,永远将他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她的爱情没有火那么浓烈,却像水那么温柔缠绵。
  他在想孟佳妩,何尝不是在想她?
  她却误会了。
  依着她的性子,这一会定然会难过伤心到极致,偏偏连难过都是无声的。
  眼下两人是正经夫妻,她有质问愤怒的权利,不是吗?
  江卓宁扣着她肩膀的那只手用了点力道,看着她故作镇定的那张脸,他竟然觉得有点无措、着急,甚至,慌乱,他喉头滚动两下,半晌,才勉强开口道:“你听我说。”
  说什么?
  说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吗?
  还是他在努力忘记孟佳妩?
  她其实能感觉到他在努力对她好,可,爱情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
  她不想去回想他和孟佳妩的点点滴滴,不想听不想看,什么也不想知道,他说出来的每个字,肯定都会像一柄刀,轻而易举,将她伤的体无完肤。
  童桐一颗心滚烫,深呼吸两下,忽然笑了柔宠妹妹。
  她就带着那样看似极其自然的笑意侧过头,朝着江卓宁开口道:“你想她很正常,就像我经常会想起赵大哥一样,没什么不能见人的。我们结婚的事别人不清楚,我们自己都很清楚啊,你不用跟我解释的,真的,我理解。”
  江卓宁一愣,神色错愕地看着她。
  半晌,他似乎有点不可思议地蹙了一下眉,迟疑问,“你刚才为什么下来那么快?”
  “啊?”
  童桐也愣了一下,等总算反应过来,抿抿唇道:“那个,我不太习惯让人等我,感觉很过意不去。”
  不习惯让人等,并非不忍心让他等。
  江卓宁站在原地,看着她,似乎是过了很久,才晓得自己误会了。
  他怎么就忘了?
  童桐的爸爸外号人称“童善人”,她妈妈同样是出了名的好心肠,热衷公益慈善,那样一双父母,教导出的女儿,原本就是再善良不过了。
  她被冤枉撞伤人赔偿那么多,再次巧遇,竟然还能再施以援手。
  她心肠赤诚柔软,原本就比一般人更甚。
  那——
  她对乔伊等人那么好,看见他受伤忍不住落泪,都只是因为天性纯良的缘故?
  江卓宁一瞬间想到很多,越是想,刚才涌起的热情、感动、怜惜、心疼便慢慢退了回去,看着她的笑,他竟是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眼前这姑娘心地太好,他总是会错意。
  就像李敏上次骂的那样,如果不是他,童桐已经要和赵安民结婚了。
  她这样传统保守的女孩,和一个男人能走到谈婚论嫁那一步,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她也许依旧心里有他,难以拒绝她,可同时,她的心里也已经住进了另外一个人,她甚至和自己一样,需要给自己时间,才能慢慢去忘记那个人。
  想着想着,他竟然有点嫉妒。
  他嫉妒赵安民,他拥有过眼前这女孩,是她第一个交往的男人。
  江卓宁慢慢松了手。
  童桐看着他似乎不想说了,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关上门,两个人一起往小区外面走。
  外面的路灯已经亮了,雪仍旧在下,鹅毛般晃晃悠悠,落在人身上便化作一滴水消失不见。
  江卓宁穿了件深蓝色的羽绒服,领子立着,侧脸在路灯下分外冷峻。
  他边上的童桐也穿了件羽绒服,却是挺亮眼的橙红色,女生的羽绒服款式总体来说比较多样,童桐的羽绒服是偏可爱的那一种风格。
  上面两个口袋是手的式样,沿着立领还设计了一个帽子。
  帽子上黑线刺绣了三道弧,看上去刚好像一个笑脸。
  江卓宁一侧头,眼见她戴了帽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表情还有点古怪。
  童桐不晓得他是不是觉得好笑,抿抿唇红着脸解释道:“这个,是我妈给我买的替身总裁的天价娇妻。也没有穿几次,再不穿就有点小了,我就……”
  “挺好看的。”
  江卓宁收回了视线,淡声安抚她。
  突然得了句夸奖,童桐心情也轻松了一点,忍不住笑着道:“我妈就是这样,我再怎么说她都觉得我还是个孩子,买衣服喜欢买这种颜色这种款式,我爸都老笑她呢,她要是听见你这句话肯定得得意了……”
  “想家了?”
  眼见她说起父母根本停不下来的样子,江卓宁情绪也缓和许多,笑着问。
  童桐一愣,低低嗯了一声。
  她从小长在父母身边,朝夕相处,要不是因为江卓宁,上大学也根本不会离开临江,找工作就更别提了,怎么距离家近一点怎么来才对。
  可现在,她似乎要永远留在云京了。
  江卓宁喜欢云京。
  不过——
  若是两个人离婚的话,她似乎在这里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背井离乡,不过是因为这么一个人。
  她胡思乱想着,心情突然又复杂了起来,甚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地上有消融的雪水,江卓宁走的也很慢,余光扫到她神游的样子,突然状若随意地发问道:“你和赵律师,先前进展到哪一步了?”
  “啊?”
  童桐似乎没听清似的,迷茫地抬头看着他。
  “要谈婚论嫁了?”
  江卓宁边走边说,神色很淡,好像就是因为没什么话要说,故意找话说的样子。
  童桐想了想,也就回答了一声,“嗯。”
  “亲吻了?”
  江卓宁神色没变,又问。
  童桐一张脸却是变了颜色,似乎通红窘迫,都不会走路了。
  “嗯,赵大哥他……是,有过了。”
  她颠三倒四半天,还是如实回答了,话音落地,都不敢抬头去看江卓宁了。
  江卓宁的步子却突然顿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实在无聊,可他这一刻又觉得非常好奇,克制了好一会,他都没忍住自己想探究的心思,又似乎自言自语般淡笑道:“赵律师年龄在那呢,估计该发生的也都差不多了。”
  “……”
  童桐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他视线,心虚,又飞快地移开了。
  江卓宁一颗心沉沉地往下落。
  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蜷起来又松开,他竟然觉得自己产生了类似于焦灼的情绪。
  “没做。”
  边上童桐两个字突然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江卓宁侧个身,也不走了,神色定定地看着她。
  童桐实在头皮发麻,想了半天,小声解释,“那个,我们,还没……没做到最后一步位面大冒险。”
  这句话似乎鼓了很大勇气,她说完看了江卓宁一眼,实在不晓得怎么面对他才好,虽然她知道江卓宁这是将她当成了朋友,预备无话不谈的那一种,还是有点不知如何应对。
  童桐快步朝小区外面走了。
  江卓宁跟在后面,看着她背影,慢慢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