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节
  一种很古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怎么是这样的呢?
  明明……他不该甩开她的手。
  她更想不明白,明明那是个恶毒的女人,怎么男人就跟扑火的飞蛾似的,要一个个去送死呢?她明明都是为了他们好,可是谁也不领情!这样想着,林嫣然不禁委屈地哭出来,这群看脸的臭男人,真是好心没好报啊!
  折欢完全没将林嫣然放在心上,出入自如的他去了女帝的长乐宫,见人不在,挑了挑眉,去了另一个地方。
  长乐宫下有一处秘密地牢,他之前被琳琅领过来,因此轻车熟路到了最底层。
  枷锁之外,女人笑意吟吟撑着下巴,冲着人说,“喏,你不是最讨厌赤血宗这个老头的嘛,妾身寻思着夫君独居过于寂寞,便让他的人头跟夫君作伴,你说好不好?”她一张红檀口说着狠辣的话,偏偏面色娇媚,不看这男女颠倒的场景,好似一个美娇娘痴缠着多日冷落的情郎,费上万般心思,央求他笑上一笑。
  枷锁之内,一个男人盘腿坐在白骨上,他上半身是赤着的,旧伤累累,新的伤口才刚刚结痂,如同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蜈蚣。他闭着眼,心如止水,不去看这个佛口蛇心的女人。
  琳琅心道,这个男人真是无趣,反应一点儿也没有纪家大少好玩。
  她给他的伤,受着。
  她给他的辱,忍着。
  完完全全一个木头桩子。
  若不是他偶尔被她气狠了,眼底翻滚着浓烈杀气,琳琅真以为这人已经没魂了。
  至于他为什么能被气到……琳琅眼波一转,往外头刚到的男宠招了招手,“欢儿,过来。”
  折欢温和俯身下来,枕在她的腿上,雌雄难辨的脸庞招摇着惊人的惑色,一声陛下唤得人心痒难耐。当折欢偶尔越了规矩,一口细牙咬上她耳朵时,琳琅因为痒意不住笑出声来,囚徒猛然睁开了眼,一双黑眸令人遍体生寒,“要发情,滚回屋去!”
  琳琅没有一丝的难堪之色,她反而轻笑着搂上男宠的脖子,吻了下他喉结,含糊不清地道,“你还愣着什么,没听见夫君说么,要滚也该在柔软生香的锦绣堆里滚,这椅子硬邦邦的,可不舒服了。”
  折欢喜出望外,也不废话,当即抱着人走了。
  脚步咚咚分外急促,竟不想浪费半点时间。
  殷侍衣胸膛起伏,好久才平息风浪,一双眼睛慢慢地暗下去,在昏暗之中尤为骇人。
  “啪——”
  帷幕撩开,琳琅被轻柔放到床榻上,随即一具温热的身子伏了上来,用唇舌与双手来讨好她。
  “陛下!”
  一道女声突兀响起,“魔门的紫衣主帅已达我幽域的界碑。”
  女心腹试图用眼神杀死这个魅惑陛下无心上朝的小骚蹄子,要是她是男宠,绝对不会天天勾引陛下,传出去成何体统!她心说,有什么可嘚瑟的,要不是陛下只喜欢男的,那么多千娇百媚的姐妹,怎么会轮的上他呢?
  折欢装听不到,想用牙齿咬开衣襟,被琳琅一根手指头点在额头,她有些嫌弃,“起开。”
  美人儿泪眼迷离看她。
  琳琅半点心软都没有,在侍女的伺候下迅速穿戴好了女帝衣饰。她可是要称霸三界的女人,怎么能沉溺在男女情爱之中呢?因此她又把自家的男宠说了一顿,末了,斜着眼,总结道,“你除了魅惑君上,还有别的出息吗?”
  折欢委屈极了。
  明明是她说,只要伺候得好,什么都能给他。
  这会儿反倒怪他不知上进了?
  呵,女人。
  况且他修得是男欢女爱的欢喜禅呀,要是连帝王都诱惑不了……他不要面子的呀?
  琳琅没理会他内心的小暴走,带着心腹出发了。
  也不知栽了那么久的果实,成熟之后是否比以往要甜美呢?
  她含着笑,一步步按着剧本走,从开始的勉强抗敌,到落入下风,再到最后的无路可走。
  琳琅站在山巅之上,孑然一身,让人感觉分外凄凉。
  直到——
  “你们,该祭天了。”
  白衣剑修恍然是魔神降世,重瞳如堕阎罗,杀得昏天黑地,血流成河。
  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一个,能让白纸染黑的机会。
  他来了,就注定走不了了。
  琳琅微微勾唇。
  比起男主来,这个剑修男配的来头藏得更深。他无父无母,不受血缘羁绊,是最适合断情绝爱的修道者——谁敢给天道安排姻缘呢?
  是的,他就是天道爸爸。
  剧情有些蛛丝马迹,琳琅琢磨了好久想通。一个修道者,天生剑骨就是极致的厚爱了,又有一双勘破人心的重瞳,谁敢有这么大的福气?正所谓物极必反,他独揽修真界最好的传承血统,也不怕折寿?
  纵然男主气运滔天,一样要受到蛇身与魔功的压制,最后还钟情了一个普通到什么武功都没有又爱闯祸的人类女孩儿,天天跟在她屁股后头收拾烂摊子,得罪了不少尊者,摆明就是削弱他一统三界的实力与野心。
  玉无雪就不同了,他虽然对女主有好感,可是始终保持冷静的姿态,及时抽身,就像是随便借了一个人体验爱情,醒悟之后立马得道飞升,没有半分留恋。
  啧,真是无情的天道爸爸。
  琳琅眼眸笑意加深,他无意识注意她,进而喜欢她,无非也是命运的牵引,像对女主那样,要借她勘破情欲的迷障。
  可是——
  当真以为女魔头的情劫,是这么好渡的么?
  第437章 魔帝前女友(16)
  “滋——”
  他眼尾染上一抹诡谲的嫣红。
  紫衣主帅僵硬拧下头颅, 他的腹部被长剑洞穿, 鲜血滴答流淌。
  “你……到底……是谁……”
  唾手可及的霸业功败垂成,甚至自己也濒临死亡的边缘, 可紫衣主帅心里奇异地升起一股满足感, 能死在这人的手上, 他竟没有一丝的后悔。
  玉无雪保持了一如既往的冷淡,收剑入鞘。
  比起将死的紫衣主帅, 白衣剑修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身白袍在激烈战斗中早就染成血衣。以一己之力硬抗魔门联盟,下场比想象的还要惨烈,他换来了一百五十多道伤, 有七道几乎是致命的,两道悬刻在灵府之上,差点让他命丧当场。
  幸好此时胜负已分。
  他折了大半的将领, 如今主帅性命垂危, 其余小兵两股战战, 更是四下逃窜。
  疼痛如鳞片般起伏着,玉无雪眼前发黑, 同样喷出一口淤血,脚步虚浮起来。
  他已是强弩之末,支撑不了多久了。
  要死了吗?
  他内心深处盘旋着一道朦胧的影子, 她鸦发簪花,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冲着他眉眼弯弯, 伸出手,说,人多,剑修哥哥牵我。
  玉无雪记得自己当时是拒绝的。
  只是这次,情不自禁的,他伸出手,想要遂了她的愿。
  触到的是粘稠温热的液体,是他的血。
  这一刻,他突然隐隐明悟。
  师傅常说,玉门弟子动命不动情,要他学那些得道成仙的圣人,参悟太上忘情之道。可忘情不是薄情,更不是无情,而是情之极致,不为情困,不为情惑,不念过去,不贪将来,她安,她在,他便心满意足,不求更多。
  玉无雪闭上眼,等待最后一刻的判决。
  “小、小心——”
  紫衣主帅咽气之前,原本渐渐合拢的眼皮因为过于恐惧而猛然睁开,里面映出一道窈窕却鬼魅的身影。他想要提醒玉无雪,可是对方早就沉浸在玄妙的生死超脱中,哪里会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事。
  玉无雪只觉雪光闪过,眼睛一痛,紧接着不省人事。
  一只血手巍巍颤颤揪住了裙角。
  对方似乎轻笑了声。
  “放心,我不会让他死的。”
  随即,四周陷入了无边的寂静。
  “师弟!师弟你醒醒——”
  熟悉的声音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
  他试图睁开眼,痛感尤为剧烈。不知不觉,身上的汗浸湿了锦被,如同业火焚烧,疼到麻木。
  “师弟!师弟醒了!师傅你快来!”
  紧接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用细布沾了水,仔细浸润他干燥的嘴唇。
  随后,滚烫的额头搭上一只苍老的手,关切问他,“无雪,你感觉怎么样了?”
  疼,疼到五脏六腑仿佛顷刻就能破裂。
  还有……
  “咳,师傅,天……天黑了……”怎么不点灯?
  难堪的沉默弥漫四周。
  修真界最近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魔门时隔六百余年,在怼天怼地的司徒疯子之后,终于又迎来了一位至尊,也是太始大陆第一位女性统治者。第二件则是剑门的绝世天才骤然陨落,不但一身修为被废,一双重瞳同样难逃厄运,剑门声势也因此跌落冰点。
  有人叹息有人幸灾乐祸。
  甚至有人打赌这位曾经的传说什么时候自杀。
  当你位于神坛,所向皆是光明,路途自然是顺坦的。
  可当你坠落低谷,世态炎凉的巨大落差是能将人生生逼疯的。
  “师兄,你修炼要紧,不必天天来看我。”
  房屋里浸泡着一股浓郁的药味,他眉也不皱,脸色平淡得很。双眼蒙着半指宽的白色绸带,衬得脸颊分外雪白。
  “师兄修炼了呀,可没偷懒!”胖长老挠了挠头,憨憨地笑,“这不是嘴皮子痒了吗,想找人唠嗑唠嗑。结果师兄嫌我太烦了,就踹我到这来了。”他假装抱怨,“师兄最近是越来越凶残了,下手都没个轻重的,老子屁股都淤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