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节
  洛华兴听了,心中已是明白,这会儿,口中只觉得一阵苦腥味儿,由人扶着,这才勉强站了起来。
  “九公子稍候,我们已经传信给了三公子和七公子,想来他们很快就会来此接您了。”
  洛华兴点了点头,任人扶着,落了座。一名黑衣人,自身上解下了水囊,让其饮了几口后,才渐渐地将口中的血腥味儿给散了去。许是那药力也有了几分,胸中先前的噬骨之痛,如今已是轻了许多。
  洛华兴看着地上被捆了的两人,一阵厌恶顿生,“你们收了何氏多少好处?有何为凭?还有,你们究竟对我下了几次手?”
  那二人见此,早已是心灰意冷,想要自裁,被捆了手脚,先前又没有在口里藏了毒,这会儿是想死死不成,怕是想活,更是活不了了!
  洛永超那厢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为何氏抬平妻的宴会,对于自己的嫡长子,似乎是早已给忘了!甚至是更忘了,自己要抬平妻,没有正妻的允许,是万不可能的!
  于是,洛府的平妻宴,还没有开始,洛永超就接到了族人送来的遣书!洛永超当即就懵了!
  看着手中的遣书,自己竟然是被洛氏给逐出了族谱?换言之,以后自己跟京城洛氏再没有任何关系了!相爷,百官之首的相爷,也跟自己没有关系了?这怎么可以?
  “为什么?”洛永超才刚刚问了一句,便见门口攒动,竟是自己许久未见的嫡长子洛华兴回来了!
  洛华兴见到了自己的父亲,非但是没有什么感动兴奋之情,反而直接就越过了他,带了人,直奔后院儿了!
  洛永超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人,应该是相府的府医吧?
  等洛永超一脚跨进了门槛,便听得那老府医道,“毒已入心肺,怕是就算用人参吊着,也撑不过两三日了。可若是没有人参吊命,夫人最多,撑不过明日一早了。”
  洛华兴,当即就是一阵大哭,“母亲!孩儿不孝!孩儿来迟了!母亲,母亲!”
  张氏许是听到了儿子的哭声,竟是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深深陷进去的一双昏暗的眼睛,此时看上去,像极了那八十的老妪!
  “兴儿回来了。”
  “母亲。是孩儿!孩儿回来了,母亲,您撑着,孩儿定然是会竭尽全力来救您。”
  张氏费力地摇了摇头,“报应呀!当初我就不该联合了柳氏来谋害倾城,更不该听你父亲的,欲对倾城赶尽杀绝!如今,我被那何氏与你父亲谋算,也是我的报应呀!”
  “母亲!”洛华兴早已是泪流满面,对于他们苛待洛倾城一事,他自是知晓的,不过,他一直以为男子不应插手内务,特别是后宅之事,非男儿可议!只是如今看来,怕是自己大错特错了!
  “兴儿,你切记着,千万莫要相信女人的话!这世上,除了母亲,没有一个女人是真心会对你好的!”
  “母亲!”
  “好孩子,我死前,还能再见你一面,心愿足矣!”
  “九公子,这是三小姐吩咐属下带过来的,说是可以保夫人两日的性命。”
  洛圆圆一听,立时就怒道,“那个该死的洛倾城,还嫌我们家不够乱吗?她分明要借此要了我母亲的性命!”
  那府医听了,倒也不恼,冲着洛华兴一揖道,“我家三小姐还说了,若是公子觉得信不过,也不强迫。三小姐只是想着无论如何,当初也是在苏州待了十年,无论好坏对错,俱往矣,又何必总是介怀?她不是什么名士,可也知道要敬重长辈,更何况还是同她一起生活了十年的长辈。”
  洛华兴一听,当即就接过了那药,给张氏喂了下去!
  洛满满大急,“哥哥,那可是那个贱丫头送过来的药,你竟然是也敢让母亲吃?”
  洛华兴的眉头微蹙,“放肆!身为大家小姐,这就是你们这两年学的规矩?”
  洛永超看到洛华兴急匆匆地回来,而且是直奔了张氏这里,就知道定然是张氏让人送了信给他,对张氏更是不满。
  “兴儿,你一回来就直奔这里,看到为父,也不知道请安行礼,这就是你的规矩?”
  何氏也赶了过来,今日可是她成为平妻的日子,这个节骨眼儿上,可是绝对不能再出一丝的岔子了!
  “老爷,公子许是累了,而且心念夫人的病情,这才一时失了礼数,您也别着急。”
  这话,洛永超自然是喜欢听的。点点头,一脸的傲慢道,“既然回来了,就一起到前院儿去招呼客人吧。”
  “客人?什么客人?父亲,您是指要抬何氏为平妻之事吗?不会有什么客人了!你宠妾灭妻,纵容何氏对母亲下毒,不仅如此,竟然是还想着抬了这个毒妇为平妻?哼!你应该是已经收到了族长的遣书吧?你已经不再是洛氏的族人了!洛氏没有你这样不分尊卑,没有规矩的子孙!”
  “放肆!你,你这是跟为父说话的态度吗?”
  洛华兴也不与他多言,只是扭头又在张氏的床前跪了,“母亲,都是孩儿不孝,竟然是不知您受了这恶妇的毒害!母亲,您放心,儿子一定会为您讨回一个公道。”
  洛永超听了心里一惊,何氏给张氏下毒之事,他哪里知道?他以为何氏不过就是苛待了张氏,毕竟早先何氏的孩子也是让张氏给弄没的。小小的惩治她一下,也不为过,可是儿子刚刚说什么?何氏谋害自己的夫人?
  再一想到刚才他说的,没有什么客人了。这是什么意思?
  很快,洛永超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原来,洛华兴竟然是惊动了京兆尹,直接状告了何氏谋害主母!
  城外,别院。
  倾城满脸笑容地看着眼前的珍珠梅,想不到夜墨竟然是能得到这样的好东西,她还以为在这里不会有这等清雅的植物呢。
  “呿!不就是几株花吗?至于吗?你都看了好半天了!”说这话的,是照例一袭红衣的无崖,那语气中的酸气,几乎就是能将人给酸的呛鼻子!
  “我就是喜欢这个!你不懂,这叫珍珠梅,你看它株丛丰满,枝叶清秀,贵在缺花的盛夏开出清雅的白花而且花期很长。养起来也方便省心,一般不必施肥,但必须经常灌水。说起来,我倒是想着画一画了。”
  “你倒是有这个闲情逸致了,这会儿那京兆尹里头可是要闹翻天了,你当真就不去看一看?”
  倾城果断地摇摇头,“不去!有什么可看的?让我去看何氏的那一张让我恶心的脸?哼!当初不过就是借着我的手,接近叔父吗?当时我不知道,那是因为我伤了脑子,失忆了!可是现在我可是清楚的很!那个何如玉,分明就是有人故意送上门来的!以前我还有点儿想不明白,不过现在,我倒是想明白了。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选。”
  “谁?夜墨?”
  倾城白他一眼,直把无崖看的一乐,那一双桃花眼竟然是笑地快要只剩一条缝了!
  “你这家伙,明知道不是他,偏还要这样说,小心哪一日,他再与你交手时,不肯手下留情了!”
  “哼!谁怕谁呀?哪个就需要他手下留情了?”无崖的声音有些高,可是熟悉他的倾城知道,他越是如此,底气便越是不足!特别是看到了他明显就有些躲闪的眼神,已经是没有了刚才的得意了!
  “死丫头!果然是女生外向,不过就是才跟那座冰山走近了些,这么快就开始向着人家了!唉!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呀。”无崖还学着一幅长者的样子,竟然是一脸的无奈加宠溺。
  倾城听了,直接就将自己手上的一个小花瓶,冲着他砸了过去!
  “你以为你是谁?我的长辈?再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信不信我下次直接让你破了相?”
  无崖白她一眼,却也是无可奈何,谁让自己打不过她?伸手卷了卷发,“对了,你为何要让人救下那个洛华兴?他虽然是没有虐待你,可是也算不得咱们的朋友吧?至少,我觉得这个人,在你受难之时,不肯向着你,这就说明了,他的心底也是一样的阴暗的。”
  “他是他,张氏是张氏,不可混为一谈。”倾城似乎是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讨论。不过,她不想提,无崖就偏要提,而且是还直接就说到了重点!
  “死丫头,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为了洛家,同时也是为了那座冰山吧?”
  倾城的手微微一顿,眼神也是倏地一暗,是吗?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刚一开始知道了何氏竟然是要对洛华兴动手时,她的心底是雀跃的!她没打算出手救他!那是她半个仇人的儿子,不是吗?自己为何要救他?就让他死在了何氏的手中,让洛永超断了子嗣传承,这对他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来说,才是最大的打击,不是吗?
  可是自己最终还是心软了!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因为整个儿洛氏家族?她不确定!洛华兴的确是有着几分的才华的,虽不及洛华宁,可是将来加以磨练,再好生地历练一番,说不定也是一块儿上好的璞玉。只是,仅仅是因为这个吗?
  洛华兴心中对于寒王,一直是极为崇拜的!他虽是主修文治,可是心底里对于像是寒王这样的威风凛凛的杀神们,却是十分的向往的,所以,他才会拜了师,习了武。自己留下他,是为了将他引荐给那个阎王爷吗?不应该呀!他虽然是没有欺负过自己,可是置之不理,也是同样伤人的!
  倾城微微挑了一下眉,好一会儿,才慢条斯理道,“我要让洛永超亲眼看着,他的亲生儿子,再不认他!因为是他主导了这一切!是他吩咐了何氏给张氏下了毒。这样的一个狼心狗肺的男子,根本就不配为人父!”
  无崖脸上的笑渐渐淡去,他知道,倾城这样说话的神态,表明她现在是很认真,很认真的!
  “张氏活不了几日了,而亲母的往生,对于洛华兴这样的孝子来说,无疑就是最大的打击!自己的亲母,被父亲和小妾二人联手坑害,而自己嫡亲的两个妹妹却是只关心自己的婚事、嫁妆,对于母亲的生死,似乎是并不在意,这让他这个做兄长的,也是极为难做!”
  倾城越说,脸上的神采便越是有了一种妖媚惑人的感觉。无崖看的呆了呆,趁着自己的脑子还清醒,立马就转了头!
  “这样才好!这才是我对洛永超最为痛快的报复!亲子不认他,夫人被小妾害死。他将永远都背上一个宠妾灭妻的罪名!呵呵,这才是我要的!我就是要让洛永超痛不欲生!他不是想着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张氏的身上吗?那好呀,我成全他,如今,便是利用了何氏,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他的身上,也让他尝尝百口莫辩是何滋味!”
  无崖没有出声儿,不得不说,这一招,的确是够狠!张氏虽说是受了些折磨,不过,好歹也是活不了几日,就会死了!而死,对于此时的张氏来说,那就是一种解脱,一种恩赐!
  最痛苦的,便将是洛永超了!他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自杀,他是肯定做不出来的!他可是惜命的紧!可是现在这样一闹,他被洛氏给逐出了族谱,他的前程必然也是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这个四品的京官儿,怕也就是做到头儿了!
  倾城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地越发地妖娆了起来!
  “这个洛永超,向来都是将女子视为他们男子的附属品,张氏是,何氏是,当年的我在江南时,也是!就连他的亲生女儿,也是一样被他算计着!只怕他自己也是没有想到,最终,他却是败在了自己的玩物的手中!何氏,他向来是以为她乖巧懂事,是颗听话好用的棋子,可是没想到,最终毁了他的,便是这颗他自以为自己用得极好的棋子!”
  “那个何氏背后的主子?”无崖的眉头一紧,“你的意思是说,洛永超早就通过了何氏的枕边风,倒向了她背后的主子?”
  “不错!七皇子,还真是好手段呢!整日装病示弱,人人都以为他是最不起眼儿的一个庶出的皇子,可是手却是能伸到了江南!而在当时,这江南可还是凤家的人霸着的地盘儿!那个时候,他竟然是就在打了洛永超的主意!我还真是佩服他呢!”
  “可是,现在这样一闹,七皇子先前布的棋,也就算是白搭了!至少,这个何氏,是不可能再继续留着了。”
  “不仅仅是不能留了,他定然是会想着趁早除了她!趁着人们还没有发现她的真实身分,先杀了她。”
  无崖这下子有些坐不住了,“你不打算插手?”
  倾城的眉梢微微一动,唇角轻轻一勾,一抹好看的宛若是月牙儿的弧度,就浮现了出来!
  “插手?不!这等的事情,我可是向来不屑去做的。有人想要报仇,我们为何不成全他呢?”
  无崖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你是说洛华兴?”
  倾城淡淡一笑,眸底的墨色,竟然是宛若是突然被人镀上了一层七彩的流光,霎时便是光茫四射,夺人眼球!
  两日后,张氏殁。而何氏则是被京兆尹正式收监后,再被查出了还曾买凶去坑害嫡子,这简直就是太令人震惊了!张氏的死,无疑是极大的刺激了洛华兴。他虽然是在家的时日不多,可是也只是这几年,自己早先也是一直在张氏的膝下长大的,这才一回来,张氏就殁了,他如何能接受得了?
  等张氏出了殡,洛华兴再到了大堂上时,便有人突然认出了何氏!
  “咦,这不是那江南杭州的名妓,牡丹吗?怎么会在这儿?我记得去年春天我去杭州时,还曾亲眼见她舞过一曲的。”
  一番话,顿时如同是一记闷雷,响在了洛永超的头顶!
  什么?自己听到了什么?杭州的名妓?牡丹?她,她不是何如玉?不是乡下私塾先生的女儿吗?
  一石激起了千层浪,何如玉的身分很快就被揭穿,她的真实身分,竟然就是杭州的名妓?一双玉臂千人枕的青楼女子?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仅仅是宠爱着她,拿她当宝,甚至是还要将她抬为平妻?自己是疯了不成?
  宠妾灭妻!纵容妾室谋害主母,放纵小妾去截杀嫡子,这是一个多么蠢的男人?洛永超在大堂上,当场就是急火攻心,直接喷出了一口血,昏迷不醒了。
  待洛永超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了洛府了。
  管家告诉他,皇上下了圣旨,除了对他的一通斥责之外,便是暂停了他的一切差使,命其在家面壁思过,没有旨意之前,不得踏出府门一步!
  洛永超平静地听完了这个,得知自己的前程几乎就是断送了,他反倒是表现地很淡定了!只是,想到了何如玉,呃,不,是牡丹,这个女人竟然是欺骗了自己这么久,如今被判了绞刑,自己却是说不出的五味陈杂!对于这个女人,他也是多少动了些真心的,可是一想到她对自己的欺骗,和对自己的儿子做出的这一切后,他又是怒不可遏!
  他轻轻地闭了眼,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何如玉腹中的孩子,总是自己的吧?可是,如今也没了!
  自己的亲子,认定了就是自己害了他的亲母,那个被自己期待了许久的庶子,如今也是要跟着何如玉一起没了。自己的心,怎么就感觉到了那么痛,那么无力呢?
  倾城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只是轻轻地抚弄了一下夜墨送来的那株珍珠梅,洛永超完了,七皇子费尽心思布下的局,也等于是毁了一大半儿了,她还真是很好奇,接下来,七皇子又会使出什么招数呢?不知道,他会不会也跟当初的凤宽一样,认定了自己是个不寻常之人呢?
  若是果真如此,那自己还真是有些期待,何时,能与这位神通广大的七皇子,正面对上呢!
  自己毁了西北王家,等于是让他损失了不少的银钱,同时又彻底地让他失去了抚安侯的支持,如今,洛永超又被自己给毁了!接下来,七皇子,是会去找第一公子的麻烦,还是会找洛华兴的麻烦呢?
  ☆、第六十一章 忍不住了?
  “主子,这洛永超这颗棋已然是废了!他住进了洛府这么长时间,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有给我们打探到,唯一还算是一个有用的,便是现在洛永和还没有选择任何一派来站队。”
  一抹黄色的身影坐在了榻上,一旁的窗户敞着,小几上燃着一个不过巴掌大小,却是打造的格外精致的小香炉。轻轻袅袅的轻烟如同是仙子轻舞一般,从里面慢慢地升腾上来。
  男子的手指轻轻地在桌上敲打着,那镶着祖母绿的宝石戒指上,映跃着闪烁的光茫,一张俊美而略有些病态的侧脸上,却是有些冷戾。
  “有趣!第一公子竟然是与抚安侯世子是故交?好!不仅仅是成功地帮花楚夺得了家族的认可,而且还直接就挑了西北的王家。本宫还真是好奇了,第一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此藏头露尾,到底是身分太过敏感,还是另有目的?”
  “主子,那第一公子便是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一介皇商而已,只要是主子想要对付他,再容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