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剑尊 第137节
  正在炼化魔念怨气不亦乐乎之时,却被照心符魔光上身,将魔念隔绝在外。就如老饕见了美食,却不得下口,别扭到了极点。当下就要暴起发难,打杀了墨染,免他再来碍事,想了想又按捺下来。墨染法力既高,仓促下手未必能成。再者也要瞧瞧赫连无敌图谋的究竟是何宝物,等他到手再发动反噬也不迟。
  墨染有照心魔光护神,胆气大壮,九曲图径自入了枉死城中。那鬼城之中布局一如人世,街道阡陌,四散纵横,皆是以巨石铺就苔痕斑斑。鬼城中恶念更甚,墨染眼见九曲图外一层幽暗魔光被不断侵蚀抵消,渐渐剩下薄薄一层。当即魂飞天外,若照心魔符失效,恶念侵来,可不是好耍子的。狠命催动九曲图,黄泉之水流动不休,径往城中一座鬼王大殿飞去。
  枉死城中央一座大殿,想来是鬼王判官所居,殿门紧闭。墨染到此全无顾忌,黄泉大河化为无边浊浪,狠狠拍在殿门之上,竟是应手而开,全无禁制。墨染轻轻易易入了其内,殿中颇为空旷,阴气森森,本是昏暗一片,吃黄泉水光一照,两厢之中似有许多鬼影,影影绰绰,磨牙吮血,似欲搏人。
  阴府之地过于诡异,连赫连无敌等辈都忌惮非常,不敢轻易涉足,何况墨染一个小小的脱劫之辈?瞥见无穷鬼影爪牙舞爪似欲扑来,也忍不住脊背发寒,两鬓见汗,壮着胆子望去,好半天才松了口气,哪里是甚么鬼影,分明是一排泥塑的偶像,依着判官、牛头、马面、鬼差、小鬼的次序,一溜往下。
  墨染心下一松,忽然想到:“地府中阴差判官无数,皆是活物,要这些塑像何用?”无意间又瞧了一眼,忍不住就要惊吓出声。这一次瞧得清楚,哪里是甚么泥胎木偶,那判官、鬼差个个神气活现,或怒目圆睁、或大口血盆,分明便是一具具真实的肉身在此!
  这些肉身杵在那里,死气沉沉,并无气息或是法力波动,就似石像木雕,似乎其中元神不在,早已走脱。墨染回过神来,略一思索:“是了!轮回破碎,地府封闭,诸大阎罗天子不知所踪,必是将一干判官鬼差的元神也一并带走,只留肉身在此。只是为何奈何桥上仍有黑白无常镇守?”
  第617章 六零四 祖师夺舍
  地府之中处处透着诡异,其中缘由委实难以索解。墨染心切那本生死簿,要趁照心魔光消耗殆尽之前取到手,但目光却不由自主瞄向大殿正座,忍不住浑身一颤。两排判官、阴差做出列朝参拜之势。枉死城在传说之中属于卞城王管辖,这位鬼帝乃是十殿阎罗之一,神通广大,主掌一应枉死生灵之事。
  大殿正中自然便是这位鬼帝的帝座,手下鬼神将肉身留在此处,按理这尊鬼帝真身自然也在,但一目望去,帝座之上空无一人,再细望一眼,墨染浑身不由颤栗起来。帝座上竟有一抹幽影端坐,墨染瞧得分明,那幽影身披帝袍,头戴冠冕,珠帘垂落遮住面容,腰佩一柄斩鬼剑。虽为残影,气机却渊深如海!
  十殿阎罗每一位鬼帝单挑出来,修为必在玄阴级数之上。其实十殿阎罗天子已非是修士活物,更似是大道规则之体现,刚直不阿,赏善罚恶。但九幽门祖师所留手札记载,地府中早已空无一物,为何竟又留下一抹幽影?敢高倨帝位之上,除却那位卞城王也不作第二人想。
  帝影幽幽,穿越了万古,珠帘之下一双眸子似乎看透世间百态,墨染被那帝影滔天神威所慑,竟不敢趋步向前。凌冲也被那帝影吓了一跳,若是卞城王当真留下一抹印记,绝不会容许赫连无敌等一干魔道老祖作乱地府,强夺阴曹之宝,但等了良久,连照心魔光都被耗损的仅剩薄薄一层,却始终不见帝影有所动作。
  墨染心思渐定,想道:“就算那帝影是卞城王所留,历经无穷岁月,内中灵性必也消散了。说不定只是上古之时,坐镇枉死城,年深日久将自家精气神烙印此间,管它作甚!”眼见照心魔光有消散之势,墨染忙别过头去,自帝座之下,细细辨认起来。
  九幽门祖师当年在枉死城中当值,正是一位判官,才能执掌生死簿,并将自身印记烙印其中。其后元神逃脱地府,手创黄泉圣法,开启九幽门一脉。如今殿上共有四位判官之身,分列帝座两侧,墨染毫不迟疑,目光落在帝座右手第二位判官肉身之上,催动九曲图扑了过去。
  那位判官正是手札中记载的九幽祖师的模样,身披官服,隆眉深目,一手持判官笔,一手捧一本书籍模样的物事。墨染见了那本书籍便是一喜,此书必是生死簿无疑,九曲之流微微一震,现出墨染身形,手捧一柱高香,恭恭敬敬向那判官肉身拜了三拜。
  那高香正是九幽祖师所留,当年九幽祖师炼成黄泉圣法,以自身元神演化无边黄泉,几近先天黄泉本质,但随后忽然坐化,元神枯寂,只留下一道巨大黄泉之水,被后人弟子炼成了九幽门根本重地之屏障。
  九幽祖师之死本就十分蹊跷,众说纷纭,难于澄清。其坐化之前留下一卷手札,详尽记载了地府幽冥之事,遗命后人弟子必要潜入阴曹,去枉死城中取回那本生死簿,九幽一门方有脱出冥狱之希望。那部手札只在历代掌教之间传承,成为九幽门最大的一件机密。
  那一束高香亦是九幽祖师所留,手札中言道只消弟子入了枉死城鬼王殿,点燃此香,自能将生死簿到手。此香一燃,墨染的任务便算去了大半,但见高香燃后化为一缕轻烟,顺着判官七窍钻入,不过一息之间,那判官忽然双目开启,两束电光直射墨染!
  九幽祖师的鬼判肉身本是死气沉沉,了无生机,此刻忽然诈尸,两束精光竟将墨染元神死死定住!墨染惊骇欲绝,但脱劫级数的法力在九幽祖师鬼判肉身之前实在算不得甚么,只觉被神光一照,元神肉身都变得通透无比,被人看了个对穿,耳边一声叹息传来:“你修炼的是我的法门,想来是我的弟子门人了,是来取回这本生死簿么?”
  墨染大喜叫道:“弟子墨染,正是老祖再传弟子,此来正是为了求取生死簿,使我九幽一脉不被冥狱本源所镇,在大劫来临之前,逃脱这一方世界!”那声音正是眼前鬼判肉身所化,口齿绝无弹动,却又幽幽传来,充满了讥笑之意:“大劫?甚么大劫,不过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而已。凡是修炼了我的法门,皆在这本生死簿上有名,你想要,便拿去罢!”
  墨染不敢耽搁,伸手去取那本生死簿,竟是轻轻易易拿在手中,大喜之下,眼见照心魔光将散,急忙拨转九曲图,想要逃离枉死城。谁知那鬼判祖师笑道:“慢来!慢来!拿了我的东西,且让老祖瞧一眼,你的修为如何?”一双幽光透过墨染之身,将九曲图也瞧了一遍。
  凌冲身在阵图之中,陡觉一道目光扫过,如毒蛇一般阴冷,暗暗一凛:“这位九幽祖师居然还留下一缕残魂未灭,只怕非是好路数!”墨染忌惮之心大起,顾不得回话,死命驾驭了九曲图便走。
  鬼判肉身一只手掌忽然轻轻招了招,无尽岁月封禁之下,简单的招手似也耗费了无穷气力。九曲浊流微微一顿,竟然倒射而回,落在鬼判掌中,连墨染之身也变得细小无比,只能死死昂首,才能勉强瞧到那位祖师的面容。
  墨染大骇之下叫道:“祖师垂帘,弟子还要将此宝带回……”鬼判祖师说道:“恩,这些弟子也是用心挑选的,根骨资质都还不错。嗯?其中几个居然敢修炼黄泉圣法,还未被法力反震而死,不错,不错!”品头论足一番,竟似将众弟子当成了牲口般挑挑拣拣。
  墨染隐隐察觉不妙,却听鬼判又道:“本来修为高低倒也没甚区别,只你是脱劫之身,法力更强,逃出阴曹把握也更大些,便是你罢!”一道灵光自鬼判天灵而起,倏忽钻入墨染七窍之中,直奔紫府而去。
  事到如今,墨染哪里还不明白接下来要发生甚么事?心头大叫:“这该死的祖师竟是要将我夺舍!赫连无敌与伯齐两个老鬼肯定早知此事,却要我来送死!”他心头悔恨无比,怪不得从拜入伯齐老祖门下,便是修炼的最好的法诀,连九曲九泉图这等根本护身阵图也传了下来。墨染只道师恩深重,从未其过怀疑异心,谁知伯齐老祖竟是养蛊的手段,等到自家修为深厚,还巴巴的送上门来。但事到如今,悔之晚矣,九幽祖师法力滔天,墨染根本反抗不得,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家元神肉身被其占据。
  第618章 六零五 九幽滕鲲 黄泉归位
  墨染有心反抗,以他脱劫级数的法力,纵使修到待诏境界,在九幽祖师元神面前也不过是蝼蚁一般。光华微闪,自鬼判天灵倏忽之间已入墨染紫府,凝结成一尊法天象地,高大之极的元神法相,一如鬼判之装扮。
  墨染元神还待负隅顽抗,却被九幽祖师轻描淡写一指,一道九幽雷霆迸发,只狠狠一劈,墨染元神哼都未哼,转眼化为飞灰。可怜修道数百年,脱去几重劫数,却死在自家师傅欲掌教的算计之下,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九幽祖师随手击杀墨染元神,就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数个呼吸之间已将墨染肉身占据。九曲图上墨染身形微动,双手微抬,在面前摇了一摇。依旧是墨染的面容,却多了几分阴鸷气息,此时照心魔光已消耗殆尽,弥散无踪。但枉死城中的怨念之气又如何伤的了身为判官的九幽祖师?任它如何凶顽,也只当清风拂面而已。
  九幽祖师夺舍之后,却再无甚么动作,反倒立在九曲图上发起呆来。“我本以三世善行之功,死后落入地府,成为判官,执掌生死簿一卷。这个差事在别人眼中乃是十足美差,但我做判官时间太久,久到自家生起了厌离之心。甚么赏善罚恶,六道轮回,老子做判官这么久,地府中甚么猫腻没见过?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哪一个不受贿赂,就算十殿阎罗,遇上道行高深之辈,不也要小心翼翼,不敢放肆?”
  “依我看来,地府亦是藏污纳垢之处,比人间还要来的恶心。与其在此沉沦,不如脱身出去,就算做个一方鬼雄,好歹逍遥自在,好过在此受人钳制,不得自由。好在地府中往来的善恶鬼神太多,亦有修道之辈陨落之后,残魂堕入幽冥者。我利用判官之职,着实找见了不少玄魔两道的强横之辈。彼等魂魄残缺无依,被我轻轻易易套出所修根本道法。似乎是花费了千年光阴,居然被我创出一道法诀,能收摄炼化黄泉真水,以为己用。”
  “黄泉之水周流轮回,乃是幽冥之本,我创出一道黄泉圣法,已是前无古人,玄妙非常,能将自身元神寄托其中,不受阎罗帝座管辖。谁知我只将元神寄托了一般,轮回六道竟然被人打碎!”
  九幽祖师回忆到当年轮回破碎,地府崩塌,黄泉断裂,无数鬼魂被无尽法力轻轻一绞,当即灰飞烟灭的惨状,还是有些不寒而栗。轮回为天道所立,众生之归宿,得无尽功德之力加持,却还是被生生打得粉碎,纵使他修成无边道法,依旧远非十殿阎罗的对手,只能暗自图谋,更别提那几位将轮回崩碎的道尊魔祖了。
  九幽祖师顿了一顿,又自回想下去:“轮回崩碎之时,十殿阎罗奉了天帝之命,将麾下判官、鬼差、牛头马面等尽数收罗,带了出走,将地府封禁。只留下黑白无常镇守奈何桥,免得被居心叵测之辈侵入。留待日后轮回重聚之时再来。彼时时机稍纵即逝,我只能勉强将元神一分为二,一半元神随着黄泉流出地府而去。另一半向鬼帝自荐,留守于枉死城中。幸好鬼帝不疑有他,竟然准我所奏,命我留守鬼殿之中。”
  “不过鬼帝终归留了一手,怕我生有异志,将我多年修炼的鬼躯用法术与鬼殿祭炼为一处,如此一来,不能随意走动,若要逃离地府,唯有遁走元神,舍去这一具苦修了无数岁月的鬼判之躯。哼哼!”九幽祖师蓦地冷冷一笑,“鬼帝却不知,我滕鲲做事一旦下了决心,便是百死不悔。既然矢志脱离地府阴曹,岂会在意一具区区鬼躯?可惜我另一半元神只保留了黄泉圣法的修为,并无主魂主持,在无尽岁月冲刷之下,终究消亡而去。好在还传下一脉道统,方有我今日脱困之望!”
  九幽祖师堕入冥狱之后,记起前生之名滕鲲,便以此为名,如今早已无人知晓了。滕鲲矢志脱离阴曹,留下许多后手。另一半元神裹挟他的黄泉圣法修为而去,但其初衷只是为了将元神寄托在先天黄泉之中,还未来得及注入主魂,就赶上轮回破碎。他甚有急智,在鬼帝座前立誓留守枉死城,以待日后轮回重光,十殿阎罗再来。
  他的另一半元神传下九幽一脉道统,不久之后便即坐化,毕生所修的黄泉圣法转化为一条黄泉大河,留在九幽总坛。滕鲲早已决心抛弃鬼判之身,纵使只有元神逃出,也好过在枉死城中作一具行尸走肉。因此墨染一来,其毫不犹疑,将元神遁出夺舍,舍弃了祭炼无量岁月的鬼判之身。
  阴曹地府中判官、牛头马面或是黑白无常,皆有肉身。此肉身是阴曹地府阴气凝练,亦有无穷玄妙。诸鬼差形神相合,才能发挥出十二分威力,镇压地府中恶鬼作乱。滕鲲的鬼判之身已祭炼到不亚于伽薄鬼祖的境界,几乎肉身成圣,却说舍便舍,毫无犹疑。
  滕鲲将往昔记忆梳理了一遍,看似无用,实则是为活化元神。被封禁在枉死城中不知岁月,新近夺舍,先要理顺一番,总要厘请下一步该做甚么,九幽祖师回忆已毕,元神活泼泼的,原先墨染的面容霍然一变,换了一副模样,依稀便是那尊鬼判肉身的面容。九幽祖师呵呵一笑,自语道:“如今该当返本归源了!”
  九幽门总坛之中,一条黄泉大河横亘虚空,不知来去,自从掌教赫连无敌调集门中精锐弟子,攻入阴曹地府,已是数日过去,全无音信。九幽门中却一无异状,赫连无敌执掌九幽门多年,积威甚重,又有镇玄鼎在手,除却阴祖,其余玄阴境长老单打独斗,皆非其敌,就算离去几日,也无人敢起异心。
  总坛中各位弟子正自修炼道法,或是调教捉来的鬼物,将之炼化为自身道行、法宝,忽感身下剧烈摇动,不可休止。众弟子大骇,以为是有外敌攻来,纷纷逃将出来,一个个抻长脖子望去。却见到了一副毕生不能忘却的场景!
  第619章 六零六 乔道友,还请现身!
  九幽门总坛之上,无尽黄泉之水高悬,千万年来如故,死气沉沉,内中皆是先天妙物,九幽门历代也不是无人动心,想要炼化为己用,但真水一离黄泉大河,就消散无踪,任是用尽手段,也挽留不住。久而久之,便无人再去打主意。后来不知哪位玄阴长老传出话来:“一群蠢材!那黄泉大河是开派老祖元神道果演化,那等境界玄功奥妙,变化无穷,一滴水能演化一道大河,你们想打主意,自是空欢喜一场!”众人这才知晓缘由。
  但今日原本寂静无声的黄泉大河却异状连连,先是浊浪排天,层层攀高,发出无穷声响,震耳欲聋。不过多时竟然脱离了九幽总坛,如同一条长龙,呼啸而去,眨眼无踪。
  黄泉大河沉寂太久,九幽门无论长老弟子早已习惯其存在,甚至早已忽略其存在,但突然消逝不见,当即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漫长岁月之中,九幽门将那黄泉大河当成了法宝祭炼,炼入了无数禁制、符文,还与地脉地根相连。历经无数祭炼,牢固之极。但黄泉大河一经发动,声势猛恶,如地龙翻身,挡无可挡,轻轻一抖,就将身上所有禁制尽数剥落,连带镇压地根的数十座宫殿也被余波波及,崩塌连连。
  许多长老大声呼喝,施展法力稳定禁制,又有许多弟子纷纷跑出帮忙,过得良久才逐渐将门中乱象稳定。众人心有余悸,面面相觑,皆不知为何好端端的黄泉大河会在今日发疯而去。
  总坛一座小小偏殿之中,四位长生长老团团而坐,正是九幽门总坛所剩四位玄阴老祖。其等班辈长过赫连无敌,又桀骜不驯,对掌教也不假辞色,地位超然,过得十分自在。
  黄泉大河一去,四位长老面上都现出惊讶之色,为首一位瘦高长老将手一指,殿上忽然一声雷响,陷出一个黑漆漆洞窟,阴气滚滚而上。一团玄色光华升起,内中两位鬼祖正要发威。那瘦高长老冷笑一声,刚要有所动作,忽有一只大手凭空飞来,只一捞将两位鬼祖捉住,闪得一闪已自无踪。
  四位长老一齐起身,瘦高长老望空叫道:“师叔既来,何不以真面目相见?”虚空无声。瘦高长老庞钰哼了一声,阴祖是其等师叔辈的人物,与神木道人元神纠缠经年,功力倒退,神志不清,忽然现身收走两位鬼祖元神,必有用意。既然不肯现身,也不好强留。
  一位长老道:“阴祖居然出世,真是出人意料!”庞钰道:“连黄泉大河都能被人收走,阴祖又算的甚事!”另一位矮胖长老道:“黄泉大河乃是开派祖师所留,就算赫连无敌也祭炼不得,为何无故飞走?难道……”四人面面相觑,都捕捉到了万无可能中的一点可能,只都不敢宣诸于口。庞钰吁了口气,说道:“赫连无敌为了阴曹之事,准备良久,神神秘秘,究竟有何打算我等也不知。黄泉大河飞走,必有大事,我等只静观其变。”
  矮胖长老抚掌笑道:“若真是那人复生,只怕赫连无敌空费心思,还要交出大权,当真可笑!”另一位长老冷冷道:“若当真如此,你以为我等也会好过?四人合力,也不过与赫连无敌平分秋色,再加一位老祖,还有阴祖暧昧不明,也不必大劫降临,九幽门自家就要大乱了!”
  黄泉大河如龙飞腾,水声震天,风驰电掣般击破虚空,来至阴曹地府之中,越过赫连无敌与伯齐两个,狠狠冲上奈何桥!伯齐老祖大吃一惊,分神之下,险些被黑无常一记哭丧棒敲中。赫连无敌瞧见黄泉之水,眼中神光连闪,忽然双手一收,退下奈何桥。他一退,伯齐老祖自然跟着退下,与黑白无常对峙起来,问赫连无敌道:“方才那个……”
  赫连无敌手抚镇玄鼎,说道:“也没有甚么,不过是九幽老祖借着夺舍墨染复生阴间而已。方才那一条正是他留下的黄泉大河,不过是返本归元而已。”伯齐老祖惊得面无人色,嗫嚅道:“九幽老祖?可是开派祖师么?他不是早就坐化?为何又能复生归来?”九幽祖师早是传说中的人物,就算坐化,依旧威震诸天。这等人物居然要活生生归来,伯齐老祖震惊之余,忽然想道:“九幽祖师当真归来,掌教师弟的权柄该当如何?还有阴祖与庞钰几个,九幽门必要四分五裂,该当如何?”一时头痛欲裂。
  赫连无敌轻笑道:“九幽祖师所留手札之中,早有预示。那等惊才绝艳之辈,岂会安稳坐化?不过是掩人耳目,等待复生之机。我命墨染前去,就是为了让他夺舍,倒是可惜了墨染,忠心耿耿,却沦落至斯。”假惺惺感叹一句。
  伯齐怒道:“墨染生死不值一提,大不了我再找个弟子罢了!若九幽祖师当真复生,你我该当如何自处?师弟该关心此事才对!”九幽祖师的旗号一出,门中弟子定会景从,还有几个肯听赫连无敌与他的号令?不出一时三刻,偌大权柄便要风流云散,纵使玄阴老祖,麾下无人可用,又济得甚事?
  赫连无敌好整以暇,笑道:“师兄不必多虑,此事我早已算定。九幽祖师夺舍复生,形神不稳,又无趁手的法宝在身,法力神通至多与你我平齐,怕他作甚?那道黄泉大河先前我奈何不得,如今么……”阴阴一笑。
  饶是伯齐老祖胆大包天,也被赫连无敌言中之意惊得张大了口,结结巴巴道:“你是要斩杀了九幽祖师,炼化黄泉真水?”赫连无敌轻轻颔首,就似只当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全无动容之色。
  欺师灭祖在魔道中人看来,却也寻常。伯齐老祖对那黄泉大河也十分眼热,九幽祖师复生对他冲击太大,未免有失方寸,冷静下来,略一思考,竟觉此事倒有七八分的指望,忍不住兴奋道:“不错!九幽祖师现下法力虚弱,正是动手的良机。凭你我两个不难得手,但阴曹中还有夜乞、血神子之辈,岂会令我等如意?稍有不慎,反为所害!”
  赫连无敌笑道:“此事易耳!我自有后手在此。乔道友,还请现身罢!”
  第620章 六零七 剑芒斩无常!(求订阅!)
  阴曹地府中终年愁云惨淡,鬼气森森,无有半分生气。忽然星芒大放,无穷光辉自虚空迸发,层层叠叠,无有穷尽,不可逼视。星辉垂落,恰似银河坠芒、天星贯日,一个高大身影缓缓走来,身披诸天万星袍,发髻高耸,面容如玉。伯齐老祖眯缝着眼望去,心头大震,脱口叫道:“莫不是星宿魔宗天市垣之主乔依依么!”
  那道身影语含低笑,声音却十分低沉,说道:“正是本座,千年不见,连你这小儿都修成玄阴,倒是令本座十分惊奇!”那人正是星宿魔宗太上长老乔依依,亦即萧厉之师。虽是女流,气概不输须眉,星宿魔宗弟子众多,内部倾轧激烈,素来以力为尊。
  周天星斗之中,以紫薇、太微、天市三垣为尊,因此星宿魔宗亦以三垣为最尊。其中星帝掌紫薇垣,号为天下魔道第一人,独领风骚,风头一时无两。太微垣之主次之,只是素来神秘,只闭关隐修,从不现身人前。至于天市垣之主便是这位乔依依了。
  这女子成名还在星帝之前,心狠手毒,桀骜跋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发迹于微末之间,一步一步杀将上来。更兼神通广大,在星宿魔宗之中无人敢惹。好在乔依依上位之后,极少出手,伯齐老祖还是千年之前与之友一面之缘,彼时他不过是待诏级数的小辈,连与乔依依当面对话的资格都没有。还是靠着赫连无敌这位掌教师弟,不惜一切的提携,才勉强修成玄阴。自知根基不稳,无缘再进窥上乘境界,才死心塌地的祭炼九曲九泉图,以为护身护法之手段。
  乔依依脾性暴烈,常常无故杀人,当初灵江之畔,便曾以一根发丝出手,将血幽子杀得重伤呕血,狼狈逃遁。之后十几载又默然无声,不知何时竟与赫连无敌勾搭上,于地府之中现身。
  伯齐老祖勉强一笑,拱了拱手算是见礼。乔依依周身星芒灼灼,更衬的其形容高大,散发无尽神光。与之相比,伯齐老祖便显得猥琐了许多。但赫连无敌始终淡淡而笑,手托神鼎,气势之上不落下风。
  乔依依在星光之中微微转头,向赫连无敌道:“看来你们九幽门的死鬼祖师已然复苏了?”赫连无敌点头:“正是如此,地府中现下还有血神道人、夜乞老祖与天尸教的长景道人等几拨势力,乔道友与我联手,打杀九幽祖师倒没甚么,只怕其等插手。”
  乔依依冷笑道:“你借那几个老鬼之手,掣肘黑白无常之力,如今看来失算的很,尾大不掉,看你如何处置?”赫连无敌笑道:“我自有后手在此,也不怕其等翻出天去。只要乔道友肯来,我之算计已然成功了七八成。”乔依依冷笑:“是阴祖那个老东西么?你倒是舍得,以两大鬼祖元神活祭,压制神木道人之元神,换来其几日清醒出手之机。本座既然来了,自会出手。你答应过的事情,莫要食言便是。”
  赫连无敌但笑不语。乔依依瞧了奈何桥一眼,忽然哼道:“碍事的东西!”周身星芒如水倒流,霍然集于其掌心,凝为一道小小剑芒,星光一去,露出这位星宿魔宗太上长老的真容,眉眼如刀,棱角刚硬,虽是女子却生男相。一声断喝,剑芒一闪,穿破虚空,奈何桥上黑白无常本是呆呆站立,蓦的双双爆喝,两只哭丧棒齐齐封挡,无奈剑芒之速太快,几乎是十音之速,哭丧棒、勾魂索全无用处,嗤嗤两声轻响,如或裂竹,黑白无常面容僵直,眉心之上各有一处小洞,砰的一声双双化为无数乌芒,一闪无踪。
  伯齐老祖面上筋肉一抽,他与赫连无敌联手也只能与黑白无常战个平局,还是黑白无常受地府本源操控,招式僵硬,怎知乔依依一来,一道剑芒竟是轻描淡写就斩杀了去,心头震动可想而知!赫连无敌手抚神鼎,对那惊天一剑似是全然不觉。
  乔依依剑芒发出,身形一闪,已过了奈何桥,径往枉死城而去。黑白无常联手,能挡住普通的长生老祖攻势,但在星宿魔宗女魔头面前,却连一招也接不下来。赫连无敌点了点头:“魔威滔天,就算刚愎自用了些,也是无妨。有阴祖作后手,血神子与夜乞之辈也作乱不得,反而可用他们去消耗九幽祖师之元气,师兄,我们走罢!”当先而去。伯齐老祖明知此去是要诛杀九幽门开派祖师,脑中还是烦乱如麻,见赫连无敌已然走远,急忙追了上去。
  就在乔依依以星辉剑芒斩杀黑白无常分身的一刹,正与血神道人、夜乞老祖、长景道人争斗的几对黑白无常霍然停顿,哭丧棒凝在半空,勾魂索狠狠坠落桥上,两尊阴界冥神似是被人施展了定身法,丝毫动弹不得。十殿阎罗携了地府鬼神元神遁走之时,将黑白无常的元神也自带走,只将其肉身留下。因此奈何桥上的黑白无常只凭本能,遵循地府本源之意行事,不许长生之辈过桥闯入,搅乱地府。
  乔依依将黑白无常两具分身斩杀,其余分身自有感应,不免迟涩了片刻。血神道人等辈心思何等剃剔透?瞬息之间已穿过两位无常,过了奈何桥。血神道人一声狂笑,纵起无边血光便走。夜乞老祖回头瞧了一眼,按下心头疑惑,率领伽薄与鬼铃两位鬼祖,急匆匆而去。长景道人更不必说,甚至还动了抓捕黑白无常,炼成僵尸傀儡的心思。但黑白无常乃是正神值守,身受天封之辈,若当真捉了去,算是捅破了天,天尸教也庇护不住,想了想只得作罢。
  薛蟒还问道:“黑白无常为何突然呆滞了起来?”长景道人一瞪眼:“我怎知道?莫要废话,快走!再晚些,生死簿被人得手,那就大事不妙!”几路人马惶惶急急而来,不约而同,直扑枉死城!
  第621章 六零八 魔念反噬
  枉死城中,鬼殿之上,九幽祖师滕鲲夺舍墨染,立身于九曲图所化浊流之上,面容沉肃,似在思索甚么。九曲图中,凌冲心下惴惴,九幽祖师这等上古魔头,心思诡诈,法力高深,指不定会发觉噬魂劫法的存在。他能沾染金丹之下修士,甚至连元婴真君勉强可以一试,面对九幽祖师这等玄阴大能,却无一丝半点的把握。噬魂劫法乃是太阿倒持之术,用得好,修为精进,用的不好,给人倒攻回来,魔念反噬,下场惨不可言。看噬魂老人的结局,就可见一斑。
  墨染最大的作用只是以那束高香,唤醒九幽祖师藏在鬼判肉身中的一半元神,肉身之用可有可无。九幽祖师所以迫不及待夺舍,只因阴曹地府本源对元神、生魂之物克制太甚,非得有一具新鲜庐舍栖神,不足以对抗。唯有占了墨染躯壳,方能摆脱鬼帝所下禁制,堂而皇之走入阴曹。
  九幽祖师的玄阴元神粲然生光,一念之间游走九曲图之中,所有秘密一览无余。九幽门道统是他传下,九曲图还是仿了九曲九泉图炼制,自不会超出其道法藩篱,几乎瞬息之间已将这道阵图中墨染留下的印记抹去,也不另行祭炼,一个念头转动,九曲图中一位弟子闷哼一声,肉身爆散,元神不存,毕生修为被九曲图吸取的干干净净!
  凌冲一惊,就见四十九处阵眼中接连爆出血雾,却是弟子受九幽祖师操控,真气逆冲,当场横死。这些弟子元神中皆有噬魂魔念禁制,元神消散,连带噬魂魔念也遭受重创。凌冲闷哼连声,每死一人,便受一分伤,口角溢血,形同厉鬼。
  在九幽祖师近乎无边法力笼盖之下,绝无逃脱之机,只能静等待死,偏偏滕鲲似是有意,一个个弟子死在前面,凌冲却安然无恙。等到第十四位弟子身死,凌冲已知九幽祖师必是早已发觉噬魂劫法之秘,故意以此手段引动他心神激荡,趁机窥视噬魂劫法的奥妙。
  事到如今,凌冲反没了顾忌,腾身而起,元神中飞出一杆大幡,在万千水浪之中招摇不定。阴神与祁飞的肉身藏于噬魂幡中。祁飞肉身尚有大用,不可损毁。相比之下,反是噬魂幡这等魔道至高法器更结实一些。凌冲现了噬魂幡,便即催动噬魂魔念,硕果仅存的九幽弟子正被同门横死之惨状震得发蒙,忽觉自身不由自主,往一杆妖幡之中投去,一个个骇然大叫起来!就算已死的弟子,也有噬魂魔念收拢其残余的魂识、真气,敛入噬魂幡中。却是凌冲拼了泄露底细,多炼化一个法力,便多了一分逃生的指望。
  九幽祖师眼中一亮,却不阻拦。九曲图在墨染手中当做至宝,在他眼中却比鸡肋还不如,想要将之化去,却发觉内中除九幽真气外,尚有另一股诡异邪祟之意潜伏,竟将所有弟子元神牢牢操控,那些弟子却浑然不觉。
  九幽祖师何等修为?电闪之间已察觉那股诡异冰冷的魔念出自九曲图中一位之身,难得居然还以黄泉圣法成就金丹,兴趣更浓,见其现了一件魔幡,招招猎猎,噬魂魔念震动之间,开始与九曲图争夺散落的九幽弟子真气、残魂。
  凌冲还是首次主动催动噬魂劫法,夺取他人修为、炼化他人元神。存了将水搅浑的心思,与九幽祖师拼抢谁先击杀九幽弟子,攘夺其一切。九幽祖师只将众弟子的真气炼入九曲图中,对其等元神残魂并无想法,倒也不会出手将之打灭。但噬魂劫法就要来的更加毒辣绝情,连神带魂,都吞的一丝不剩。
  凌冲全力催动,噬魂幡上生出一道巨大涡流,但有弟子残魂、真气,尽皆吞噬。余下尚有十几位未遭九幽祖师毒手,也被噬魂魔念操控,往噬魂幡中投去。内中一位元婴真君,面色冷厉,难得临危不乱,还能镇定心神,狠狠催动真气,想要将噬魂魔念逐出元神,可惜魔念早已与其元神紧密相合,念灭神灭,再也区分不开,试了几次,也只徒劳无功。
  那元婴弟子心知逃脱不得毒手,面色惨然,就要自会修为,想要元神遁逃。凌冲顺手一指,魔念发动,砰的一声,那人脑袋突然炸开,一道赤条条身影嘎嘎怪笑,冲天而起,怀中抱着一个赤裸小儿,满面悲愤之色,依稀是那元婴弟子的相貌。
  这道赤条条身影正是七情魔念中喜念化形,散发出无尽喜悦之意,令人一见忍俊不禁,但见其笑容久了,又令人心头生出一股彻骨寒气。那喜念魔头三口两口将元婴弟子的元神吞下腹中,抹抹嘴唇,又露出嬉笑之意,跟着双臂一张,往凌冲扑来。
  看似乳燕归巢,凌冲却是奇险已至,此是魔念反噬之象。喜念魔头一动,九曲图中忽然又有六尊魔头升起,各自怀抱九幽弟子的元神,几口啃食干净,身躯壮大,又有许多九幽真气来不及炼化,化为云雾飘带,环绕身周。一个个或怒目圆睁,或愁思满怀,或乐不可支,形形态态,似有千万变化,见喜念魔头发动,亦不甘示弱,齐齐舍了血食,俱都向凌冲扑来!
  噬魂魔念有成,七情魔头便要作祟,反噬其主。九幽祖师更是惊喜:“这些魔念分明与那人的元神一体,被生生分出,只留纯净心念,又能掠夺他人修为、炼化生魂为己用,修为自然突飞猛进。这般妙思,实是匪夷所思。”轻轻招手,一尊忿怒魔念化身嘶吼声中,反抗不得,落在他掌中。